年轻人说话,我有什么好凑的。冯梅芳说。
冯伯母,他们一群人一起的吗?
一群人进的房间,一群人出的房间。又到屋后耍去了,走的时候直接出大门,说是晚了,不扰人休息。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人真知道玉睛,知道玉睛在哪,也没有机会。孔青虬说,隔天,奶奶就发现玉睛不见了。
除非那是有计划的,还是几个人一起作的案。周寻说。
孔青虬给了周寻一个白眼,你太异想天开了,总把人想那么险恶。
周寻说,只要那东西有足够的吸引力,力量足够大,就会把人拉离正常轨道。
我不听你瞎扯。
玉睛也许就是足够的吸引力。不对,我总觉得还不够了解玉睛。周寻突然凑近孔青虬,你给我再谈谈玉睛,越详细越好。
玉睛什么样不是早跟你谈过了,还有玉睛对孔家的意义,还不够细?孔青虬沏着茶,说,你思路打结了,想找借口了。
有没有真正细谈,你自己知道。周寻捕捉到孔青虬眼里那丝躲闪,他更认定孔青虬还有些话没说。
你的任务是找到玉睛,就是一时找不到,先找到丢失的原因也是好的,至于其它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玉睛本身跟我没关系。周寻拍了下手,所以对我没必要有什么忌讳,但了解关于玉睛的一切,跟弄清玉睛为什么丢,怎么丢有关系。
孔青虬沏茶,周寻等着。
没把人都搞清楚,你不会甘心的吧,你心理不对头。孔青虬说。
人是永远搞不清楚的。周寻说。
孔青虬还是沏茶,周寻还是等着。
我想摸摸玉睛了,这段日子特别想。孔青虬突然说,这次回老家,奶奶不让我们碰木盒,然后又说不见了。距上次见过玉睛很长时间了。
在孔家,会让小孩定期摸摸玉睛,特别是在祭祖和年三十这两天,祭祖时玉睛和族谱是一起祭的,祭完,孔家的子孙一个个抚摸玉睛,这是孔家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孔家相信这样的抚摸将保人平安,能沾染玉睛的灵性。平时,孔家的孩子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会让摸一摸玉睛,另有一个,丹生婆婆高兴,孩子起了兴头,也有摸玉睛的机会,其意义可比得到糖果得到学校的奖状。
孔青虬说孔家的孩子都是摸着玉睛长大的,他对着周寻,像看着他,目光又没落在他身上,周寻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孔青虬谈起小时候摸玉睛,更多是新奇,还有震慑于大人们那种严肃,对他来说,那是一个特别的游戏,觉得挺好玩的。渐渐长成少年时,摸玉睛变得习以为常,没有了最初的新鲜感,变成对大人的某种配合,等到念高中,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可离开家上大学时,我没想到自己会想念摸玉睛这个仪式。孔青虬目光从某处收回,说,那肯定只是习惯,从小到大养成的。孔青虬看着周寻,好像想得到他的某种确认。
你的感觉起了变化。周寻看着孔青虬的眼睛。
孔青虬垂下眼皮,默认,是,成人后确定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孔青虬拿来纸笔,开始边画边讲述玉睛的样子。
一个玉圈,拳头大小,成人拇指那么厚,玉质极好,很纯粹的墨绿色,很有光泽,玉圈中间嵌着一个壳,透明,像玻璃又像水晶。透明壳里装着的,他称为不明物质,是一颗眼睛的样子,形状很清楚,但色彩怪异,无法定义是什么颜色,色彩似乎随时在变,像红色像褐色像黑色像蓝色像青色像紫色,小时候看着只觉得好看又好玩。
等大一点,盯着那只眼睛看,有很怪的感觉,又想盯着它,盯久了又有些慌。孔青虬说,那只眼睛好像是活的——别这样看我,我就是说个人的感觉,你知道科学是我的信仰,我一向是理性的,可是玉睛不太一样。
你这样才算正常的人。周寻说。
特别是孔家的老辈人,从小告诉我们这些孩子,玉睛看着我们,什么都知道。孔青虬深呼口气,现在我当然是不信的,我懂得了很多真相,但小时候长辈们一本正经的样子,那种仪式的庄严影响了我,这影响可能比我想象的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