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小姐快回来了，你赶紧把院子里的落叶打扫一下，免得待会拌了小姐一身。”翡翠说道。　　　　冬青那些扫帚漫不经心，对翡翠的话不甚在意，扬声道:“小姐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这会想必玩得正开心，哪会那么快回来的，这院子我待会再扫也是一样的。”　　　　冬青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主子在还好，表现得十足乖巧的模样，主子一不在这，她要不就偷懒，要不就不把院子里其他的丫鬟放在眼里。这不，翡翠早就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谢元娘说先不要轻举妄动，她才不会只是说说她而已。　　　　听她这话，翡翠一下子来了气，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这是什么话，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是我们可以预料和议论的吗？难道我还说不动你了？”　　　　冬青不服气地道:“大家都是丫鬟，就算你是二等丫鬟，比我高那么一点，也不过是表面看着光鲜而已，说到底咱们都是一样，哼，你也没什么资格说我。”　　　　翡翠气得牙齿都打颤了。　　　　“翡翠没资格，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就看见谢元娘脸上带笑，慢悠悠地走进来。　　　　不知道怎的，冬青看到这样的笑容忽然打了个寒颤。　　　　谢元娘去看过李峰，回来后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对话，听声音，对方还是很高傲很不服气的，她微微皱了眉。这段时间太忙碌了，以至于想要把二姨娘的人给处理了的这件事给忘记了，想想她已经够宽容了，留了她这么久。　　　　冬青心道不好，看到谢元娘的脸色，二话不说，马上请罪，“小姐，是奴婢言语不当，请小姐饶恕了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元娘走到她的身边，越过她往里面走了，除了一开始的那句话，她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她刚才的话只是在开玩笑。　　　　冬青微微松下一口气，小姐一向软绵得很，不会无缘无故对下人们发怒，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在谢元娘不在的时候心高气傲的原因。　　　　翡翠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冬青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她时常待在院子里很少亲近小姐，才会一直以为小姐那么好欺负，那么好糊弄。这个院子小姐才是主子，想不动声色地处置一个人还不容易，就是二姨娘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谢元娘走进屋里坐下，就坐在正位上方，小菊和翡翠都陪在身侧，小菊小心翼翼地给她端了杯茶。谢元娘看着杯中的茶叶一言不发。　　　　屋里一下子寂静得可怕，冬青缩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气氛压抑得可怕。　　　　谢元娘喝完一杯茶，扫了一眼站着的冬青，神色一冷，低喝:“跪下。”　　　　“小姐，我……”冬青愣了愣，却还不肯跪，她下意识觉得谢元娘不同以往了。　　　　“住口。”谢元娘喝道，眼神凌厉，让冬青觉得仿佛有刀子在她身上一寸寸刮她的肉一般，“还不跪下。”　　　　谢元娘从不会如此疾言厉色，这吓坏了冬青，她扑通一声跪下，泪眼汪汪地抬头，“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一次吧。”　　　　谢元娘不理会她的求饶，冷声道:“是我平时太好说话太纵容你了吗？让你以为可以不把我当主子把我放在眼里？嗯？”　　　　冬青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哽咽道:“奴婢没有，奴婢从不敢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她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希望谢元娘能和以前一样，即使做错了也是说几句然后饶了她，可惜这次并没有。　　　　“还敢狡辩，翡翠虽说是二等丫鬟，可也是我亲自提上来的，你一个三等丫鬟，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就等于不把我这个主子当回事吗？如此恶仆，留你何用？”谢元娘的脸上依旧平静，可眼里却多了几分狠厉，“翡翠，把她交给管家妈妈，和她说明此事，让她按谢府的规矩重重处罚，然后把她打发出去。”　　　　冬青的一张小脸变得无比苍白，她彻底傻眼了，按照谢府的规矩来，管家妈妈不会轻易饶过她的，赶去谢府，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终于不敢再看轻谢元娘了，一步一步膝行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裙摆，哭着求饶，“小姐，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求你不要将我赶回去，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了，您把我赶出去就没了活路，求您开恩。”　　　　谢元娘不为所动，伸手拂掉她抓住裙摆的手，面无表情地吩咐:“拖下去。”　　　　随即翡翠上去将她拖住，情急之下，冬青大喊道:“小姐，您不能随意处置我，我是二姨娘的派来的，您不能……”　　　　“不能什么？”谢元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挥挥手让翡翠放开她，“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冬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说出了二姨娘，等于自己在寻死，二姨娘是什么人，她的手段……冬青不敢想象，她咬着牙，不再说话。　　　　谢元娘不急，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帕子，再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说了？既然不说，我这里也不好再留着你，翡翠，别把她交给管家妈妈了。”　　　　冬青一喜，以为谢元娘真的放过她了，她的下一句却将她的希望彻底粉碎，“把她带到二姨娘那里，问她，冬青说她自己是二姨娘派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她笑得十分温柔，问冬青:“你说，二姨娘会怎么处置你呢？”　　　　冬青直接瘫倒在地，她总算明白了，谢元娘一开始就打算套她的话，她也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这下，她不说也是死，说了还是死。　　　　“看来你是打算维护二姨娘到底了，好，很好。”谢元娘目中冷光闪现，她微微一笑，对翡翠道:“把她关起来，饿她个五六天，然后再把她卖给花月楼的老鸨。”　　　　冬青终于是撑不住了，哭得泪流满面，她挣开翡翠，爬到谢元娘脚下，哭着喊着，“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想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直接打死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被卖到花月楼，任凭那些男人玩弄，那就是生不如死了。她在谢府，也听说过有很多清白人家的子女被卖到那里，不是认命了，就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或者被客人玩死的，老鸨只认银子，可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早说不就好了吗？　　　　谢元娘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可是真的？要是骗我的话，那就……”　　　　这一刻，谢元娘在她眼里有如魔鬼，她咽了口唾沫，仰着脸，大力摇头，“奴婢不敢骗小姐，倘若说谎，任凭小姐处置。”　　　　谢元娘觉得很满意，轻声道:“二姨娘除了让你来监视我之外，还有让你干嘛吗？”　　　　“没有。”冬青摇头，“二姨娘为人谨慎，除了身边的心腹外，什么都不会和别人说，所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小姐放心，这院子除了我之外没有谁是二姨娘派来的，因为小姐您一向听她的话，所以……”　　　　“所以不需要。”谢元娘接口，冬青垂下头去，“奴婢句句属实，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倒是个聪明的丫鬟，可惜跟错了主子。　　　　“没有了。”谢元娘道:“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吩咐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许走露一点风声，二姨娘要是知道了什么，我第一个不饶你。”　　　　“是，奴婢省得。”她不会笨到去二姨娘那里找死，冬青抖抖嗦嗦地应了，出门之前腿一软，差点被绊了一跤跌倒在地。　　　　小菊抿嘴而笑:“小姐，您真的快把她吓坏了。”　　　　“不吓吓她，她真不把我当回事了。”谢元娘淡淡道:“以前是我太疏忽了才会让二姨娘有机可乘，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以后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翡翠悄悄道:“小姐，您这样轻易地放了冬青真的好吗？她要是倒过来背叛您，二姨娘不是要更加毫不留情地对付您，那您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谢元娘无意地看向屋外，目光仿佛落在虚空处，“你认为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您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她要是以为小姐您不过是说说而已，那就不得不防了。”　　　　谢元娘慢慢地笑了，胸有成竹地道:“孰轻孰重，她自己能掂量清楚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小菊眨眨眼睛，提议道:“小姐，不如让翡翠也来屋子里伺候。”　　　　翡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对任何一个丫鬟来说，能到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一等丫鬟，等于她在这个院子里更加有脸面，任谁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拒绝的。　　　　她感激地向小菊点点头，换来小菊一个友好的微笑。她是觉得，翡翠比较衷心可靠，多一个人伺候小姐也是好的。　　　　谁知谢元娘竟然拒绝了，“翡翠继续待在院子里比较好。”看到翡翠失望地垂下眼睫，谢元娘轻轻安抚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二姨娘会安插一个眼线进来，就有可能再安插几个，翡翠要帮我盯紧院子里的人，所以，你的任务可是不轻的。”　　　　翡翠虽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能被谢元娘看重，心里还是有欢喜的，她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谢元娘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安抚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所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和小菊我都一样看重，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能用钱财买来的或者能被地位打动的都不是衷心，这也是她到现在还不能够完全信任翡翠的原因。至于冬青，她已经无路可去，除了帮她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倘若还能将她收为己用，她也是乐意之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