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章(1 / 1)贵女天娇首页

呼延骓带了人来叱利昆的部族,来的时候除了人还有马,走时马没了换成了一群咩咩叫的羊。  赵幼苓一早起来,就和刘拂一道坐上了辆板车,颠簸着从叱利昆的部族离开了。    “咳咳。”  草原的雪停了,可风照旧凌冽。冰刀般的山风掀开了赵幼苓披着的不合身的皮毛斗篷,兜帽一落,立刻就有冰冷的寒风灌入脖颈间。  她被风呛了一下,一手哆嗦着把厚重的兜帽重新拉上,一手揣紧了怀里一只刚落地的小羊羔,软绵绵,热乎乎的,让人一下子暖和不少。    边上,没那么好运可以穿皮毛斗篷的刘拂往她身边挤了挤。  “冷冷冷,怎么这么冷。”刘拂缩着脖子,冷得直打哆嗦,“你说,生活在草原上的这些人,都不怕冷吗?”  “兴许是不怕的。”赵幼苓应道。    她嘴上说着话,注意力全留在了整个队伍里。  她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呼延骓究竟和叱利昆说了什么,只知道叱利奴的那些女眷并没有再在毡包外纠缠。连带着她捅瞎叱利奴一只眼睛的事,也没有被人追究。  等到天亮,她就跟着人踏上了“归程”。    呼延骓去叱利昆的部族,是为了换羊,所以现在这支返回他的部族的队伍里,羊比人多了好几倍。那些人不像是护卫,都有些年纪了,裹着厚厚的皮毛,骑着马,赶着羊,看起来更像是草原上的牧羊人。  十来个人和三十余头雪地羊踩着没化的积雪,缓慢前行,迎着风,艰辛无比。唯有骑着马来回在队伍头尾走动的呼延骓,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寒风的影响。    戎迂人的根,在草原上。  戎迂人没有自己的文字,除了口口相传,并没有相关文字流传下他们的历史。而关外的这片草原,有十数个部落盘踞着,大如动辄能派出几万人大军的吐浑,小如只有百余人,不得不臣服吐浑的苍尾。而戎迂,不过只是这十数个部落中,不大不小的其中一个。  戎迂各部族逐水草而居,但都持的是中立的态度,不依附繁盛的大胤,也不臣服穷兵黩武的吐浑。就像是一个商人,两边都在做着自己的生意,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赵幼苓看看天,听怀里的小羊羔咩咩叫了几声,这才把身上的皮毛斗篷又拢了拢。  刘拂凑过来,他穿得少,风吹得他一张脸冻得快僵住了,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冻僵掉的手伸进赵幼苓的怀里,揉了两把羊羔,这才暖了一些。  赵幼苓往后避了避,刘拂连连叫道:“别躲别躲,我好冷!”    刘拂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大半。  因只当赵幼苓是个阉人,不管是天残还是进宫时动的手,总归算是个男儿。他丝毫不觉得两个男的凑近一些有什么问题。    赵幼苓瞪圆眼,刚想把人从车上踹下去。一件羊皮袄子从眼前飞过,“呼啦”一声盖在了刘拂的脑袋上。  她回头去看,呼延骓骑着马在前头看着他们,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    就这么一路走,中途因为天寒地冻,不得不停下休息了几回,等到呼延骓的部族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这还是赵幼苓第一次见到呼延骓的部族。    雪后晴空,少许透着暖意的阳光照耀在山坡下不远处的部族上。  这是一个和叱利昆的部族很像,却又不一样的部族。它没有那么多的毡包,那些毡包只用扫一眼就能数清楚究竟有多少。但它意外地看起来比叱利昆的部族,更有人气。  是那种安详的,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人间之气。    “嘿!老子回来啦!”  队伍里的人都是呼延骓信得过的手下,他素来不讲规矩,人还在山坡上,那些人就已经骑着马,赶着羊,迫不及待往山坡下的家园跑。  一边跑,一边还有人高兴地嚎了一嗓子。  回应他们的,是从毡包里闻声冲出来的男女老少。    赵幼苓坐在板车上,被人颠着拉进部族,人还没下车,立即就被一群小孩围在了中间。  那些小孩见了她,眼睛都直了,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有人冷不丁伸手摸了一把她怀里的小羊羔,也有人扯了下皮毛斗篷,更多的是盯着她的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    “你真好看。”有小孩说。  赵幼苓抿抿唇:“你也好看。”    她话才说完,边上的刘拂“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那小孩还流着两条透明的鼻涕,说句话的功夫已经吸了两回,脸上两团红彤彤,头发枯黄,怎么看也用不上“好看”两个字。    他正笑,后脖子被人一把拎住衣服,直接从板车上提了起来。  赵幼苓回头,呼延骓骑在马背上,手里拎着小鸡仔似的的刘拂,不客气地就往雪地上一扔。  听见他一声“哎哟”,那群小孩呼啦一下全散完了。    “泰善,你去给人安排下住的地方。”呼延骓眉头轻皱,对着笑盈盈走来的青年道。  泰善笑了笑:“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小东西?”  他问归问,也没打算听呼延骓解释,从地上拉起刘拂。再看自己从板车上下来,裹紧皮毛斗篷的赵幼苓,泰善又笑:“是个小姑娘。这可难办了,咱们这还没小姑娘能住的毡包。”    刘拂瞪大眼睛:“他和我一起的!男的,男的,不是小姑娘!”  刘拂一喊,泰善愣了愣:“男娃娃倒是好……”  他话没出口,呼延骓在边上叫了一声:“云雀儿。”    赵幼苓走到马旁,仰起头。  呼延骓居高临下,淡淡道:“你跟我住。”他说完,长腿一夹马肚,把人丢下自己先走了。    泰善笑:“这是怎么了?到了自己的地盘,还非要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养着?”  赵幼苓没说话,边上有人应道:“这一个,是骓殿下在昆特勤那得来的奴隶。”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走远的那个马背上的身影,落到了赵幼苓的身上。  皮毛斗篷看着眼熟,一整圈软毛围着雪白的一张脸,长长的斗篷明显被收了很多,尽管这样还是垂到了脚踝。    泰善挑眉:“殿下的?”  他低头去看手里拉着的刘拂,不知道是谁的羊皮袄子,灰扑扑的。两相对比起来,这待遇可差了不少。    呼延骓的毡包,是部族里最大的一顶。  泰善把刘拂丢给了底下人,自己带着赵幼苓就进了他的毡包。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两个小孩的名字都问清楚了:“云雀儿,以后你就住这儿。”    赵幼苓站在毡包里,看着毡包一脚整柜的书,默不作声。  “那是殿下生母留下的书。”有人送来一张睡榻,泰善指挥着放到了边上,“都是些汉人写的书。”    泰善和呼延骓都能说汉话,只不过呼延骓光能说不识汉字,泰善倒是能说也能认。    “能……看吗?”赵幼苓问。  泰善眼皮一抬:“你识字?”  赵幼苓点头。  泰善上下端详她几眼,唇边含笑:“挺好的。不过书是殿下的,能不能看,得问殿下。”    又有人进出毡包,把东西都给摆好。泰善仔细看了看,问:“看看还缺些什么。”他想了想,道,“殿下是个好脾气的人,你伺候好他,就吃不了亏。”  赵幼苓应诺。  泰善又问:“你刚来,怕是什么都不懂,现在有想问的事吗?”  赵幼苓答:“哪儿能买到纸笔文具?”    泰善愣住。  良久,他蹲下身,平视赵幼苓,笑着问:“你有钱?”  他站起身:“我会和殿下提这事,你是他的奴隶,你的事他做决定。”    泰善果真把赵幼苓的话告诉给了呼延骓。人回毡包的时候,赵幼苓正弯腰在整理属于她的那张小睡榻。  呼延骓开门见山,问她:“想读书?”  “想。”赵幼苓如是回答。    上辈子的赵幼苓还没开蒙,韶王府就出了事。王府里的哥哥姐姐们那时候多多少少都读过书。世子更是得了当朝大儒的夸赞。  等她进了掖幽庭,被义父带到身边,再开始读书识字,已经是在教坊的时候了。她比同时进教坊的几人学得都快,到后来,义父怕她太过显眼,就不许她继续读书。    “教坊司的人,不能科举入仕,书读得再多也是枉然。”  “能唱能舞,擅长琴棋书画,才是正途。你……能识文断字就够了。”  “别太出挑,在这里,太出挑的人,容易被盯上。”  “你娘是个很有才情的人,你像你娘,也像韶王殿下。但你现在不是在韶王府……如果你还在韶王府,日后封个郡主,谁也不能说你什么,才貌双全的郡主不用等及笄求亲的人都能踏平门槛。但这里是教坊,你的身份……不能引人注目。”    义父一遍又一遍的说,甚至还动过戒尺,打过她的手心。她反抗过,反抗的结果就是差一点被朝中最喜娈童的大臣要求。  那次,义父罚她跪在娘亲的牌位前,整整一晚上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那之后,她就明白,教坊司,不是能让她读书识字的地方。    看着呼延骓脸上神情,赵幼苓微微垂下眼帘。  不一样了,这辈子不一样了。  “我识字,所以想多读点书。书里的世界,很有意思。”    她喜欢读书。她知道女子读书不能参加科举,更不能入仕。但书里的东西,更教会她很多。  上辈子的无奈,未尝没有因为书读的少的缘故。  她若是看的书够多,知道的东西够多,也许,她能做的,就不是受人约束,而是主动地踏出回大胤的脚步。    呼延骓沉默半响,忽然笑了:“好。”  他走到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丢进她的怀里:“我不爱看这些,你要看就看,不用问过我。”  赵幼苓低头,书页微卷,也不知被人翻阅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