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坦送来的猕猴桃是黄心的,皮薄汁多,特别甜,夏弦不太喜欢猕猴桃的味道,吃了小半个就放下了。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称赞一下,才看到他几天前发的信息。 “要不我陪你聊天缓解恐惧?” 许是见她迟迟未回,他又问了句:“睡了?” 夏弦笑起来,哎,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要不是因着猕猴桃,她都忘了那天的事儿了…… 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夏弦只好挂掉,没想顾坦又打过来。 “在做什么?” “巧了,我也正给你打电话。” “真的?” “嗯,你种的猕猴桃很好吃。” “打电话给我就是说这个?” “包含但不限于。” “那还有什么?”顾坦的声音有些嘶哑,语速温吞吞的给人感觉又闷又恹。 “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没什么,冷气吹太多感冒了。” “前几天才有人跟我说能在大夏天感冒的人都是傻瓜,我当时还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今天你就帮我证明了。” “的确是真理,我也觉得自己傻得没救。”顾坦想象电话那头她的表情,无声的笑了。 夏弦见顾坦声音嘶哑得厉害,料想他喉咙一定很不舒服,便让他好好休息不要讲太多话,刚想说再见却被他打断:“夏弦,你现在在家吗?”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犹豫。 “嗯,在。” “能不能下来一趟?我在你家楼下。” “啊?哦,那你等我一会儿。” 没问顾坦有什么事情,夏弦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顾坦把车停在小区北门,这里位置相对较偏,从小区出来是很长一段很陡的斜坡,不太好停车,但夏弦住的那栋楼离这个门最近。 夏弦一出小区门就看到顾坦背对着她站在车头,双手向后撑在引擎盖上,微垂着头好似在发呆,月光与昏黄的灯光交错,将他的影子拉得过分的长。 “顾坦。”她隔着马路叫一声,怕他没看到又挥了一下手,才朝他走过去。 看到她,顾坦郁结的眉宇有明显的松动,可能是生病的原因,连笑容都懒洋洋的。 他照例伸出手和她轻轻击掌:“动作还真麻利。”也不知道今晚过后还没有机会这样。 夏弦把顾坦的颓废归结为生病所致,没心没肺的笑道:“快点还不好?我经常会听到我同事抱怨说女朋友出门太麻烦,他等得心肝肺都疼,所谓不在其位不担其职,让你等疼心肝肺这等艰巨任务还是留给你女朋友来做好了。” “你乱改成语的功底还是这么强。” “哈哈,你可以把它当成我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 顾坦盯着夏弦脂粉未施的脸看了几秒,直到她与他对视才不自然的转移视线。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很通透的白,让他想起家里书房里摆着的古董花瓶,白瓷光泽细腻,漆黑的夜里只要周遭有一点点光亮都会被它吸收再反射出来,亮得让人侧目。 “如果是等你,我等得心肝肺都疼也愿意等,其他人就不敢保证。” “好,下次你找我,我看一两部电影再出来。” 他是认真的,她却认为他在开玩笑,顾坦突然觉得难受,难受到心肝肺都疼。 夏弦看到顾坦手背上的胶带才知道他所谓的感冒已经上升到发烧,而且是高烧。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既然生病了就窝在家里多休息,跑出来干什么?”她的声音软软柔柔,关心中似有一种不易察的责备,却不含任何暧昧。 顾坦心里又暖又失落,沉默了几秒,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夏弦,我来是有话要和你说。” 即使说了做不了朋友也要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死得痛痛快快免受折磨! 夏弦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以为他遇到什么难事,立刻收起笑脸,神色严肃的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发生什么事,是……”顾坦不懂自己在挣扎犹豫什么,要如何说,怎样措辞更合适,来之前他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很多遍,可话到了嘴边却似被堵着一般倒不出来。 “我们边走边说吧。”最后,他说。 两个人沿着小区转圈,天刚黑透不久,街上还残存了部分热气,走路虽不至汗流浃背,但就舒适度来说明显和坐在冷气房里没得比。 顾坦见夏弦的额头和鼻尖都起了薄汗,便提议找个地方喝东西,夏弦看他感冒还没好,怕再吹冷气会加重病情,就领着他去小区内的休闲区休息。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夏弦习惯性的仰望天空,脸上浅笑盈盈。 顾坦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终于问:“他对你好不好?” “谁?” “你男朋友。” “你在开什么玩笑,遇到我这么漂亮温柔又优秀的女朋友是他求神拜佛修来的福气,怎么可能对我不好?”提起箫泽,夏弦脸上的笑意不觉加深,言语间都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你……很喜欢他?” “自然,不然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夏弦觉得今天的顾坦有些奇怪,虽然是生病了人会没精神,不如平时那么活泼跳脱,但按照他们的交往习惯他要心里没事不会这么认真的和她说话,还讨论这种偏隐私的感情问题。 难道是遇到了不好开口的难事? 她看顾坦神情郁郁,一副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其他的为难样子,习惯性发散思维上脑猜了几个可能,但又都被自己光速否定。 她实在想不出只好直接问:“你怎么老是往我身上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 顾坦话音刚落,夏弦瞬间瞪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他,同时回了一句标准答案:“别开玩笑了,一点不好笑。” “夏弦,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顾坦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咧开唇角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行为很可笑?我也这样觉得,但是如果我今天不说出来,我感觉自己会被憋疯。” “你……”夏弦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顿了顿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从丽江第一次遇到你开始,时间越久感觉越强烈,直到现在……无法自拔。” “你原来说你有喜欢的人……” “说的就是你。” “那你上次给我打电话……”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之一。” 夏弦转过头咽了口口水,大大的吁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顾坦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行消化掉,片刻过后才又回过头看着他:“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说了才发现这句歧义颇深的话,太容易将人带偏…… 原谅她没有左右逢源的超高情商,刚被他突然的表白惊到,脑子虽不至空白断片儿,但一时也搜不出更合适的话。 “最初是害怕说出来连朋友也做不成,后面是想等,想等到你也喜欢上我再表白,谁知道等来这种结果。” 现在这样说了就能做朋友了?还是你觉得我可以接受?夏弦不懂顾坦的脑回路,强忍着没有问。 “算是我自私吧,我一个礼拜没和你联系,也想了一个礼拜,还是决定要跟你说清楚,不然我怕自己会憋得疯掉,我很后悔没有早点跟你说。” “其实你没必要后悔,一点点都不需要,因为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早说或者晚说,结果都一样。” 夏弦看着顾坦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完,然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今天是农历十六,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整片天空仿佛一颗价值连城的黑色璞玉,散发着诱人光泽。 她知道顾坦的目光尽数落在自己身上,没再回头看他,微微叹口气,像是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就喜欢上他,为了他才漂洋过海来到这里,暗恋的日子很辛苦也很甜蜜,我曾经也担心求而不得,害怕无论自己做了多大努力都不能他并肩而行。好在我坚持下来,结果还不错。” “我很珍惜和他现在的关系,虽然很多人都说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不变的,所有的东西都有保质期,但是他让我相信永远。” 即便知道自己一直纠结的后悔情绪没有任何意义,顾坦的心里还是堵得慌,或者比之前更难受,来之前他还给自己打气说,他们才开始交往感情不深,他今后努力直白些一定还有机会扭转乾坤,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自己在那么早之前就被彻底判了死刑。 他还能说什么,这境地于他真是可叹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