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修长的一截手指攥着块还带着泪迹的锦帕。 墨色帕子乖巧服帖,竟是从她后背的肚兜里拽出来的! 可她分明已经还回去了。 明琬脸颊涨热,耳垂和脖颈泛着粉色的光晕,显然是臊急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手帕。 帕子上香气混杂,是顾琅景惯有的莲香混着她淡淡的体香。 交织相融,暧昧迷离。 怪异的让人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顾琅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竟也没知觉。 但她猜想,衣裳宽松能塞进来个帕子未觉,他也就——能看见自己后背的肌肤。 她闭上眼,睫毛有些抖。 只要一想到顾琅景仗着身高优势,轻巧塞帕子后顺带的目光——哎,自己亲密的地方都被他看光了! 门外的香菱没得到回应,扔敲着门,“姑娘?” 明琬这才反应过来,她咬唇,定了定神道,“没事儿,我方才做噩梦了。” 香菱这才放心,踮着脚轻声回去挨床边睡下了。 月色缱绻,一室平静。 床上的人儿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琬蹙眉,鼻尖满是方才那股道不尽的味道。 过了好久,自己困的迷迷糊糊,嘴里仍咬牙轻叹了一声。 大色狼! 夏日天亮的早,明琬昨夜没睡踏实,早上贪床了一会儿,没爱动。 阳光透过小轩窗,暖洋洋的照进来,蝉鸣鸟语,院里已经有人在干活了。 她歪在床上,睁着眼看向头顶的青纱帐子。 屋后隐约传来了几句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好好的女儿家被退了婚,指不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才会惹怒夫家。” “真不知道二姑娘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倒贴都没人娶吧!” “你们快看好自己的相公,不然被那小浪蹄子勾引了去,叫苦都没人理呦。” 明琬咬唇,坐起了身,脸色有些难看。 被退婚的事儿迟早会传出去,知道没想到会这么快。 “砰。” 香菱一个手滑,盛满了井水的小木桶就砸落在了地上。 她脸色有些沉,索性也不去扶,蹲在了一旁,发起了呆。 香雨刚端了早膳进院,见到此景急忙将盘子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上前推了她一下,低声道,“香菱姐,想什么呢。水洒了一地,一会儿姑娘出来了当心滑到。” “还能想什么,我真是佩服这群长舌妇,什么有的没的都被她们传成真的了,嘴巴这么毒,早晚有一天报应到她们闺女身上。”香菱甩甩头,显然憋了很久,有些气恼道。 她家姑娘作为一个女儿家,名声最为重要,哪里受得了这些污言秽语。 她真担心姑娘会因此心生郁结,萎靡不振。 “算了,这肯定是东院的手段。” 香雨拍拍她,瞅了眼屋里,示意她振作起来,“别在姑娘面前提这些,免得她伤心。”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一阵带着轻快节奏的脚步伴随着隐约的笑声。 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到了院门口。 “姐姐,这就是我那庶妹的小院了。西院平时冷清的都看不见人,难为你陪我来这边了。” 甄明瑶一脸鄙夷,毫不遮掩话里的酸讽,对着旁边的衣着同样华丽的贵女解释道。 宁乐郡主心领神会,忙按着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明瑶早上找到她,说想让姐妹几个去她们赵王府的别宫玩一日,顺便好好磕碜磕碜甄明琬,她便立马陪她来到这儿演这出戏。 她一直听闻瑶瑶有个庶出妹妹,在府里整日不安分的与她作对。这次求到自己身上了,她必要那甄明琬好看。 眼前,她们最主要的就是先把主角骗到别宫再说。 “你们两个,眼瞎了?还不见过宁乐郡主。” 甄明瑶不屑的视向香菱二人,西院的人就是轻贱,不论主子还是奴才,一辈子也交不到身份尊贵的朋友。 像宁乐这样的皇族贵女,若不是自己,她们怕是连见都见不上。 香菱眼有怒意,却被香雨强按着弯下了腰,“见过宁乐郡主,三小姐。只是我家姑娘此刻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二位别日再来。” “呦,我那二姐姐怎么还病了,难道最近京中传闻她也听说了?”甄明瑶一脸关切,可眼里幸灾乐祸都快飞到天上了。 “生病了就应该多走动走动,整天闷在屋子里,我看看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话说着,甄明瑶便大步朝里边走去,香菱还想再拦,结果被她直接推搡了开,她横了一眼,“狗奴才,别挡路。” 甄明瑶推开檀木小门,越过屏风,随意扫了眼,见甄明琬正坐在轩窗下临摹字帖。 两块青玉镇纸压着上好的宣纸,上边墨色的笔迹还未干。 外头都传成那样了,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她定了定心神,破天荒的客气道,“琬姐姐。” 被她冷不丁一喊,明琬握笔的手不稳,最后的一个“落”字抖出了几滴墨汁,一副临摹好的长平赋顷刻间便毁了。 她敛眉,并不想接茬。 不用想,定是过来借着“退婚”的事儿寻衅的。 明琬其实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不用再嫁去郑家重蹈覆辙,也还清了太子殿下的赠药之情,只要好好待在西院守着娘亲过日子就好。 可她不找麻烦,麻烦却总找上她。 甄明瑶不耐烦,“好歹叫你一声姐姐,别真就端起来了行不?” 她放下笔,白皙的小脸不自觉带着一丝戒备,声音平缓,“妹妹有事?” 明瑶弯眸浅笑,热络的走上前挎过她的胳膊,“这不是外面传你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和我的小姐妹宁乐郡主都担心你,想带你去行宫跟大家一起玩玩,活奋活奋心思。” 明琬愣了下,甄明瑶一手策划了自己被退婚的事儿,如今还来担心她的心情?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这个妹妹,甄明瑶的脸皮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大、更厚! “妹妹哪里话,我过的很好,并没有哪里不开心。”明琬垂眸,捻起她那张字帖,自顾自念叨,“可惜了这张字了。” 甄明瑶被她这木头性子气得想破口大骂,可又想到此行目的,忍住了。 她话里稍带了威胁,“宁乐郡主就在外面等着呢,她可是诸多分封郡主里唯一一个有称号的。你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赵王府面子,若爹爹知道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替你说话。” 明琬眺了眼窗外,见外头果真站了个身着绯色罗裙的盈盈贵女,正翘首望着她。 罢了。 “我回屋收拾一下,就随你去。” 明琬捡了一套换洗衣裳装进小包袱里,临走前又拜别了钱氏,这才随甄明瑶二人上了马车。 长日当空,赵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行在街上。 轿撵四角的布帘上挂了一些精巧的铃铛,行走间传来清脆悦耳的响声,正好吸引了街角那戏园子二楼的一处目光。 顾眠芊一身红衣红衣,衬托着她皓若凝脂的肌肤更加白皙。 如瀑的青丝拿一根嵌着金线的细绳高高束起,手握着一白瓷小酒,眸光紧锁着楼下张扬而过的马车。 “公主看什么呢?”坐在对面的男子一袭墨蓝色锦袍,相貌冷峻,声音却出奇的和熙。 她纤细的手指随意指向楼下,神色恣散,“喏,赵王府的马车。” 兰绍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马车车身富丽宽大,微风一吹,掀起了轿帘,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心下微凛,先前公主和他因为甄家姑娘的事儿吵了一架,他特地去翻了京中世家贵女的画册,里边的人可不就是那二姑娘甄明琬。 “赵王虽也是皇室后裔,可生母不过区区嫔位,又不得皇爷爷看重。如今父皇登基,他们一家不夹起尾巴好好待着,竟这般招摇过市。” 顾眠芊斜了一眼那随风飘摇的玉铃铛,放下了酒杯,似是极其看不惯楼下的行为,不屑道。 兰绍咳了一声,“那里边坐着的不是赵王,是他的女儿,宁乐郡主。” 顾眠芊一怔,顿时瞪起了美眸,甜美的声音也变了味,“不愧是左相府家的公子,交际圈就是广,连宁乐郡主的马车都知道是哪辆,这京中世家女想必你都了如指掌吧。” 兰绍看着她,有些无奈道,“那轿帘后边写着呢,一个楷体的宁字。” “就你知道的多。”顾眠芊斜了他一眼,继续看风景了。 “不过方才那轿帘一晃而过,我好像看见甄姑娘了,不知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兰绍习惯了她阴晴不定的性子,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嘀咕道。 “什么?甄明琬和宁乐在一个马车上?” “嗯,有何不妥?” “不妥大了。” 顾眠芊登时起身,神色有些凝重,“我哥哥只是送个药,你那侧妃妹妹便恨不得剥了人家的皮。宁乐向来与甄明瑶走得近,此刻定是在密谋些什么,说不定又要害人。” “那还等什么,咱们跟上去看看。”兰绍也随着她站起来,一把抄起了旁座上的佩剑。 他这反应把顾眠芊看的一愣,她手臂环在胸前,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某人好像很紧张呢。” 兰绍哑然,他好像又什么地方做错了。他神色有些懊恼,飞快的瞥了眼顾眠芊,垂首道,“谁紧张了。” 顾眠芊虽心有醋意,可大事要紧。 她一本正经,“你去大悦宫找我哥哥,我先跟上去看看,她们到底要把我未来大嫂带哪去。” 言罢,一手轻拄了桌面纵身一跃,顺着二楼的露天小台掠了出去,裙摆刮过雕纹栏杆,只余一抹明红色的残影。 潇洒流畅的动作惹得邻座的几个男子亢奋得不行,紧对着顾眠芊消失的方向吹起了口哨。 兰绍眸光一沉,拿起了佩剑径直朝门口走去。路过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时,手腕轻翻,宝剑出鞘,嗡鸣了一声。 他走后,身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慌吼声。 “哎,小爷我裤子怎么掉了!” “别看,哎,都他娘给老子闭眼睛。” “哈哈哈,臊不臊啊,见着哪个姑娘急得裤子都脱了。” * 马车又缓慢行了一会儿,驶过热闹的街巷,终于来到了城郊的别宫。 轿夫掀开了马车的外帘,又从架上取了一块垫脚的小马凳,这才招呼明瑶等人下车。 宁乐捋了捋裙摆,率先下了马车,明琬就坐在她旁边,她刚欲下车就被身后的甄明瑶推挤了回去。 “琬姐姐,你先在这四处转转。我肚子有些痛,先让宁乐带我去找地方,待会我们来接你。” 明琬未觉不妥,点点头。 待她二人走后,她也下了马车。这别宫修筑的宽敞宏大,到处都是绿荫成林,风一吹,她只觉得通体寒意。 明琬不熟悉路,只得自己一个人顺着碎石子路转。 她方才转过一个小坡,便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匆忙回身,没注意脚下有块凸起的石头,一下子结结实实的崴了一脚。 她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股刁钻的痛意,右腿无力,整个人歪到了一旁的草坪。 明琬抬头,想看看谁害她这么倒霉。 这才刚抬眼对上那人的脸,她吃了一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