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细柳,病弱西施 朝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能远远地瞧见城门了,还真是累。朝芫心想,等会只怕是更热,真后悔刚刚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舒服的马车上坐着,还要嘲笑她的二哥几句。 现在只能是听她二哥笑她了,她想着,等到自己灰头土脸地奔到侯府时,一定要悄悄从角门溜进去。 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再出来见人。若是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肯定会被那小子抓个现行,这可够他笑好一阵子了。真是,这种人,此刻想想就觉得可恶。 朝芫走着走着,便觉的脚步有些轻飘飘的,头也昏昏的。这才想起,自己貌似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滴水未进了,刚坐在车里还觉得又饿又渴,想着去京城的悦来酒家好好大吃一顿。它们那里的酒真是一绝,分好多口味。有一种叫做夕露的酒是她的最爱,无论喝多少,都是不会醉的。甜甜的凉凉的,最适合现在喝了。可是现在想起来,却一点也没有食欲了,不会是要晕倒了吧,她自己是大夫,看到别人晕倒了,尚可伸以援手,她自己要倒下了,可又找谁来施以援助呢? 不行不行,自己可千万不能倒下,强撑着走到一处树荫下面歇着,歇了好长一会儿,才勉强缓了过来。这样下去可不行,没走两步肯定要倒下的,这个昭煊,也真是小气到家了,她一有了精神,便愤愤道,真是跟他一起出来自己总是讨不到好处。 想起昭煊,前面打马而来的几人,锦衣华服,竟像是侯府的人。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忙揉揉眼,定睛一看,中间那位穿着最是花枝招展的公子哥儿可不就是她的二哥吗。两旁的是阿程和一个从小侍奉他的小厮。 朝芫心下兴奋不已,正想冲他们打招呼,谁知他们竟无一人瞧见她。三匹骏马在她面前呼啸而过,荡起一路风尘。她只得多走更远了些。这个瞎狗子,早间还有脸调侃我!她在心里暗骂道。转而一想,也是自己的缘故。他们在艳阳高照的正午那么急急忙忙的走过,自己却灰头土脸地蹲在树荫下一个小角落里,他们能看到自己才怪呢。 于是,连忙起身,冲到正路上,也顾不得刚刚扬起的飞沙走石,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二哥,咳咳,二哥,我在这儿”,尘土吹进她的眼睛里,衣服上,很不舒服,不过也没办法,若单靠着自己这小脚力走回去,只怕都要天黑了。 幸好阿程仿佛听到了些声音,回身一看,遍地狼烟中,真有一人,对着他们叫喊,看那身形,竟还真是他家小姐。于是忙告知昭煊。 昭煊听得,也急忙调转马头,那灰头土脸的小公子可不就是他那多事的妹妹吗。又是一阵飞沙走石呼啸走过,昭煊来至她面前,下了马,他身后两人也忙下马,为他牵着。昭煊臭着脸,满不在乎却又夹杂着一丝担忧地抱怨道:“你也忒有本事了,这才多久,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朝芫也不甘示弱道:“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把马牵走,我能落到这种地步吗,哼”,说着,也转过头去。 昭煊见她还有力气同自己争论,便觉得放心了许多,便带着施舍的语气道:“我不是还给你留了车子吗,真是好心没好报,白替你赶了那些路。” 听他说起车子,朝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呸,还留下个车子,是要看我把车子拉回来你才好看戏呢,是不是!” 昭煊感觉终于出了口昨夜的怨气,扳回一局,心满意足地笑了。摊开两手,故作无奈道:“你可以去再租一匹呀,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脸皮薄了。”说着,用伸手指捏捏她的柔软的泥脸蛋儿。 朝芫气的要疯了,却也无可奈何。也一把抓起他的耳朵,使劲扯,还不忘说道,你明知道我,我没有带银子,还把我一人扔在那里,如今又说出这些个风凉话来刺我,真真是气死我了。说罢更是加大了双手的力度,誓要把那刚刚没听到她讲话的一双耳朵给生生揪下来。来出一出今天的恶气。 昭煊本事逗她玩儿的,谁知她竟用尽了全力,便又时而嬉皮笑脸地告饶,时而忍着五官变形的疼痛道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当着仆人的面,也不好再闹,朝芫自己也是快没力气,也就各自丢开了手,昭煊不停地揉自己的耳朵,刚刚可是疼坏了。 回去的路上,朝芫骑在马上,她哥哥在前面黑着脸牵着。阿程和那小厮也不敢骑了,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牵着各自的马匹。 朝芫问他为何会这么良心发现地回来寻她,肯定是挨母亲训了,说着轻蔑地笑了几声,故意笑得很大声。昭煊只得一言不发地继续黑着脸。 确实,当他早上快马加鞭地奔了一刻钟,终于奔回了侯府。刚想换身衣服,躺在床上好好睡它个天昏地暗。谁知,屁股还没坐热,母亲便急急赶来,询问他朝芫去了何处,他随口道,她自己认得路,不多时就回来了。 慕夫人自是不放心,见他懒洋洋毫不关心的样子,便动怒了。昭煊几乎不曾见过母亲如此严厉,大吃一惊。忙从床上爬起来,顿时睡意全消。跟慕夫人大略讲了讲昨晚的事情,以及刚刚朝芫不屑与他同伍,他便自己先回来了。 他当然不敢说出全部实情,母亲知道了,虽不至于对他动家法那么严重,可她一定会告知父亲,那可是比之家法,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父亲要对他做什么他就知道了。那位身经百战的定远侯爷,对付犯了错误的所有人,永远就只有军棍和杀威棒。 她们兄妹四人,除了老幺朝芸,他们三人都或多或少地挨过那东西,其中就数他挨打最多。那感觉,至死不忘,一杖下去仿佛能听到全身的骨骼都在轻轻颤动。一顿下来轻则皮开肉绽,触目惊心,重则就不好说了。或半身残废,或是扛不过去一命呜呼也是有过的。后来他们年纪大些,就知道收敛自己,倒也好过了不少。 不过朝芫那丫头总是揪着自己的一些小尾巴不放,时不时就威胁他几句,他心有余悸,只得老老实实听命。而他则痛恨自己竟然越来越抓不出她的错处来,真是郁闷的无以复加。 昭煊只得换了语调安慰他母亲说,现在派两个人去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碰到了。慕夫人不放心,怕别人不一定能找到,就一定要他自己去。他原想再软磨硬泡,说自己实在走不动路,可是心底突然有些慌乱,胸口沉闷,凉凉的空落落的心,这熟悉的感觉,该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他自己也担心起来,也不再磨叽,忙吩咐了人随他出城。奔了好远才发现她。这只蜗牛一样的生物,一上午了才走了这几步远。真是令人佩服啊,幸亏自己来了,看她有些虚弱的步伐,照着进度,只怕是到天黑也摸不到城门了。 不多时,他们已进得城门,穿过了十多个细细窄窄的巷子,终于能看到巷子尽头的宽阔道路,那里便是长安街了。 昭煊却脚步越来越慢,从刚刚朝芫就发现了,她二哥总是挑一些狭长的幽静小路来走,她还以为是二哥担忧她的身体怕把她晒着了。如今看来,可真是她想多了。想必只是他怕走在大路上会碰到一些熟人,那些熟人见此情景当时不会说什么,日后他们聚在一处,只怕要逢人提起了。经过他们的一番大肆宣扬,不过几日的功夫,整个帝都城里有头脸和默默无闻的人都会知晓,堂堂侯府的公子竟沦为了落魄不堪的马夫,真真是难以置信,脸面丢尽,这让他在整个帝都可怎么混下去。 快至巷口,他果然停下来,对她妹妹求饶道,好妹妹放过我吧,哥哥我好歹也算是这帝都城里的风云人物,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长安街,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了。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看我偶牵了一路的马,发发善心吧,换个人来牵吧。阿程,你来你来。说着便要溜了。 朝芫从马上一把扯住他束发的玉冠,顺带扯着一缕头发丝,摇了摇头。阿程过来要牵马,她也没让,看着妹妹这如此不讲理的模样,昭煊深知自己今日可是深深地得罪于她了。只好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小声道:“好吧,算你厉害,你赢了,我就暂且承认你是家里的二小姐,你可满意,我的小主人。” 朝芫本来早就消气了,只不过刚刚难得见他惧怕的样子,心下一动,想逗逗他,谁曾想他竟说出了这些话,这可是意外之喜,她分外高兴。忙点头道:“嗯嗯,这就对了,煊弟”,她故作成熟的说道:“今日长姐就不与你计较,你且自行回去吧,乖呵呵”,说罢,松开了他的头发,像是真正的姐姐一般,拍拍他的肩头道:“快去吧,趁着我还没反悔”。 朝芫还想在再说些什么,昭煊已经飞快地牵起一匹马跑掉了。朝芫心中大喜,也随他去了。自己骑着马回府。倒是素来洁癖的阿程与那王桂纠结了好久,终于议定共乘一匹马,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