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章(2 / 2)季太太,请出席首页

赵芸幽不舒服的嘤咛一声,缠在他颈肩的手臂柔弱无骨般滑落,倏地睁开了眼睛。

套房只有门廊一盏灯开着,季非深撑在她上方,挡住了大半灯光。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幽深的眸,像是暗夜里随时会把人吸走的黑洞,引着人向前。

赵芸幽仰躺在怀里,眼底净澈,含着水汽,像是晨起迷路的小鹿。

就是这双眼睛。

季非深想,就是这双眼睛。

六年前,就是这样一双眼睛,闯进了他一寸寸密闭的荆棘林。

赵芸幽睁着眼睛,头脑昏昏沉沉,唇上的触觉不甚清晰。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记忆忽然倒错到刚去美国不久。

入学L大将近两个月,她的功课全部都跟不上,从前在国内的重点高中,赵芸幽也算佼佼者;但是在这边,她语言关勉强通过,学习节奏却跟得很吃力。

矛盾爆发在姜逢安的病情第一次恶化之后。

近秋时分,L市积蓄了一夏天的水汽像是忽然兜不住,蓦然就下了一场大雨。

赵芸幽抓着一堆在她看来堪称垃圾的成绩单,站在疗养院的花园里,脑海里满是在门外听到的,医生那句“你们还是做好准备”。

她想不通,明明她已经鼓起勇气来这边了,也下定决心重新开始了,为什么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惶恐,都还是有可能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可能失去。

天空好似被电光撕裂,轰隆隆的雷声骤至。

隔着雨幕,赵芸幽回望了一眼身后厚重的窗帘之下的暖黄灯光,裙子紧紧地黏在身上,她忽然觉出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

她和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既不属于这里,也不能融入这里。

下雨的天气总是令人烦闷无比。

但是季非深却享受又憎恨着这样的感觉。

一方面,这样迅猛的雨夜,总是会让他想起车祸那天的一切细枝末节,将他困在那样憎恨的眼神里;

另一方面,他的腿……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会因着天气,本能地痛一痛。这会让他深切感受到这曾经拥有过,现已经失去的东西。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混合在雨声和雷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季非深就是注意到了。

他本就树敌无数,警惕性极高,又因之前的境遇,时刻保持着高度的防备。

那声音隔得非常近。雨声和雷声这样大,保镖听到动静从走道口赶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季非深面色不改,滑动着轮椅到了床头。

他按下指纹,打开面前的抽屉,抽出一支泛着冷光的黑色的枪。

利落上膛,季非深滑到窗口。

那黑影已经移动到窗帘的位置,暗暗探头,在夜风的吹拂下,随着树影飘荡。

沉敛了气息,季非深迅速地掀开窗帘一角,隔着玻璃,右手中的枪准确而利落的抵了上去。

一道闪电划过,骤然照亮了半片天空。

隔着这光束和雨幕,赵芸幽那双黑亮的像是被雨洗净了的眸,惊恐而又无措地望着他。

像是从窗口,小心翼翼又大胆探头进来的,一支清丽茉莉花。

她浑身湿透,黑亮柔顺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身侧,发着抖,裙子也紧紧贴在身上,手里还攥着一把已经不成形状的纸。

季非深心底莫得一滞,从刚刚掏枪到扣上扳机,走到这里,内心都没有多余的触动,此刻却像是谁拉扯着大提琴的琴弦,非要把它扯断一般,刺耳而又绞痛。

他收了枪,唰的拉开窗帘。

季非深陡然回神。

她手臂用力,撑着自己起身,远离了身下的女人。

他始终……没法坦然面对,这样一双干净的眸。

拧了毛巾替她卸妆擦身,刚刚像是清醒了片刻的赵芸幽似乎又开始陷入昏睡,季非深手下的动作不由放得轻柔,更轻柔。

脑海里不住地冒出那天雨夜的场景。

赵芸幽的腿上被花丛枝干划出许多伤痕,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忍着,穿过了整片的花丛。

她抓着床单,纤细的小腿在他手中一下下因为疼痛抽搐着。

大大的眼睛,那一脸无辜,看着他倾身给她擦药,偏还要小声说一句:“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季非深才像是吃了枪子儿那个人,胸口滞闷的疼。

那夜,18岁的赵芸幽就侧躺在这个男人的大床上,背对着他,一个人说着自己的故事,一直说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好不容易帮着赵芸幽擦洗干净,露出那张清丽的小脸。

季非深起身,想要再去拧一条干净毛巾。

才直起身,手臂忽然又被女人纤细的手腕勾住了。

他侧身想说句“别闹”,那双手连同手臂,却像是雨后的藤蔓,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路攀爬着,缠上了他的脖颈。

季非深蹙眉,像是忍耐般的,只沉声警告:“幽幽。”

赵芸幽却像是和他故意作对一样,那双清冽的美眸里含着不甘,忽然勾着他,探起大半个身体,樱唇主动贴了上来。

眼底是无边的火,唇舌是翻搅的浪,季非深的神经像是引线,经这灼烧,理智瞬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