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晚上都在想,这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就像小时候看电视机都要分好人坏人一样,余韶从小到大的逻辑都很简单,对的就坚持,错的就放弃。 但是,既然都过了这么多个年头,对错似乎都不重要了。到她这个年龄,想要的都很简单也很少。从前想要的但是没有得到的,不去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是对是错呢? 人生这么短,世界这么大,人和事情这么多,不会有多少个十年和三十年。 以前的她不会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的她也想不到又会回到起点。 “……好啊。” 等到两人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老爷子看完一集抗战剧之后也已经歇下了。老人家都睡得早,起得也早。 于妈给两人开门的时候,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秘莫测的神情微笑着,开完门就走进厨房想拿牛奶给余韶睡前喝。 余韶装作一点都不奇怪的样子收回被他抓着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放在沙发上的包已经被于妈拿进客房里,她先一步跑上了楼,怕声音太大吵醒老爷子,尽量放轻脚步,经过拐角的时候,看了一眼楼下的客厅,陆容时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袋里,神闲气定的样子,看着她上楼。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跑开……?? 脑子一时绕不过弯来。 但是余韶脚下的还是加大加速地上楼,关门,反锁,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落完锁后她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想不通自己一个奔三十的老女人了,反应应该是从容不迫还带着些久经沙场的优雅有魅力才对,吹气如兰,然后对男人说,我先上楼睡了,走之前一定要高傲地轻微扬着下巴,最好再来个回眸一笑。 反倒是作为男方当事人的陆容时,从来都是一副“呵,你难道没看到吗”的理所应当的一丝不屑的样子,带了一些强势。 而对方这种主动性正好弥补了另一方在感情上的被动缺陷。用大白话说,就是余韶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木讷了太害羞了,不会吵架,撒娇也不擅长。 可惜余韶年龄增长个子不长也就算了,情史还偏向空白无一物,所以这也怪不得叶幸整天担心她会被哪个非洲老男人给骗走了。 陆容时在楼下听到上面一声清晰的关门声,情不自禁地扶额笑了笑。 肯定还反锁了。 本来客房是没有安装门锁的,因为过夜的客人很少。但是自从余韶随他来看看之后,第二天老爷子就请人来安锁,防狼似的锐利刀子眼神扫了他好几眼,刮得肉疼。 以至于他照着镜子端详半天,长得很禽兽不如吗这么防狼防盗防亲孙子…… 于妈端着杯牛奶走过来,让他上楼时顺便拿上去给余韶,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洋溢地小声嘱咐说了一句这个宅子里很少听到过的话:“加油!” “……” 不是他听错了,老宅也没有变,老爷子还是老爷子。 只是所有人都偏向余韶,他也偏向余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有个词叫做团宠,用在这个时候也是很准确恰当命中要害了。 他走上楼,在自己的房间对面停下,克制地轻敲三下门,但是里边毫无声响。他又耐心地等了会儿,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余韶这时候正在浴室里洗澡,偏生她还洗得慢。 水声淅淅沥沥的,她哼着残缺不全的曲子,完全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 而等不到人的陆容时端着杯子靠在墙上,安静地想一些事。 余韶擦着头发走出来,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结果被一条未读信息吓了一跳,手机也没放的赶紧去开门。 陆容时:我在门外。 站在门外的人听到声响,收起繁杂的思绪,动了动站得有些酸胀的腿,站直了身体。余韶打开门,神情还是恍惚的,没有擦干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整个人看起来水润润的,眨巴着眼睛还很无辜。 陆容时将牛奶递给她,很分得清楚情况地别开了头:“于妈给的。” 余韶接过,没有直接关门,“哦,谢谢。” 喝了一口,等了太久,有些凉了。 “要喝完,不能倒掉。”他说完又转回头直直地看向她,一副完全不能商量的样子。 意思就是得当着我的面让我监督和确定你不会倒掉然后乖乖喝完。 而余韶的性格,怎么说呢,很复杂,说她软软柔柔弱弱吧,她敢和比她年长十几岁的讨厌的女人争辩,还敢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各地乱跑,但说她硬气刚强吧,她又放不下不小心触发捕兽机关的动物然后待着就是一天,她也不敢直接甩杯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就、不、喝! 陆容时看着杯子见了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余韶看他那副甚是安慰的样子,就像是下一秒就摸摸她的头然后奖励一颗糖说“Good girl”的样子。 怪膈应的,毕竟他也就大她一岁。 两人就开着的门僵硬地站着,刚确认关系的男女要怎么相处来着,哦,好像要热切一些,还要恋恋不舍。 两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相处模式。感情这东西,太久没用到,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里了,赶紧找回来。 “晚安。” “晚安。” 不小心异口同声,更尴尬了。 余韶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澄亮澄亮,犹豫着将杯子伸过去,“那个,谢谢你。” 陆容时接过,俯首看着她,像是隐忍着什么,“嗯,你好好休息。” “……好。” 话题似乎结束了。 余韶尝试着开口:“那么,晚安。” “嗯,明天见。” 陆容时退了一步,余韶轻轻地关上门。 他站了一会儿,手碰上门板,抚了抚,就转身回了对面的房间。 一切都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