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清音端了热水,又给阮菱擦了一遍身子。感受着指尖下香香软软的身子温凉,她松了口气,终于不那么热了。
“什么时辰了。”阮菱恹恹醒来,声音哑道。
刚退了烧,她眼睑处仍泛着浅色红晕,像是荔枝一样,淡淡的粉色。
清音心石落地,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姑娘,辰时了。您起来洗漱,药已经热好了。等用过膳后,再好好歇息,明日定能好。”
阮菱笑了笑,摇头:“等下喝完药,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
“姑娘?”
清音不解:“可是你脚伤还没好,风寒也尚未痊愈,怎能四处走动呀!”
阮菱眼眸润了润,细细解释:“若我终日窝在这屋子里,那么病多久都不算病。只有让人真正看见了,才会知道这病是怎么落的。”
言下之意,王氏摆了她一道,她不想放过罢了。
她母亲是正经的沈家女,骨子里流着外祖母的血,在沈家受了委屈,断没有这个道理。
清音恍然大悟,憨憨挠了挠头:“我这就去给姑娘端早膳。”
阮菱低头穿中衣,却瞥见小衣领口处第三个扣子是开的,她蹙起了眉。为着晚上睡觉舒适,她一般都是解到第二个扣,怎的这第三颗也开了?
犹记得昨夜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抱着她,在她耳边嘟囔了什么也听不清。
阮菱咬唇想了一会儿,头渐渐有些痛。她便不再继续想了,许是翻身蹭开的。
喝过药后,主仆二人出了院子,朝寿明堂正厅走去。
阮菱向来身量纤细,此番病愈,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带着一丝别样的柔美,走进花厅,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襦裙,未施粉黛,长长的墨发只挽着一只白玉簪,眉眼单纯,雪白的肌肤上浮现病态的红晕。不需做什么,便怜人的紧。
阮菱弯身作揖:“菱儿见过祖母。”
说话间,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杏眸莹着水光,以袖掩面,轻轻咳了两声。
这两声可谓千斤坠,堪堪砸在了王氏的心口,疼的她脸色渐渐惨白,握着扶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沈老太太已从周妈妈得知昨日来龙去脉,只当她是一般风寒,却不知道阮菱病的这般严重,再想起王氏的所作所为,慈祥的脸不禁染上一抹怒气。
她放轻了声音,关切道:“菱儿快坐。”
待阮菱坐定后,沈老太太顿时看向王氏,她是英国公独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眼下动了怒,还未说话,便在心理上击溃了王氏的心。
沈老太太厉声问:“大娘子,菱儿是你带着出去的。如今,她怎会染上风寒?”
被点名的王氏脊背一僵,可多年统管内宅的素养让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站起身,脸上挂着赔笑:“母亲,都是儿媳不好,昨儿带着姐儿仨进宫后,就让她们自去玩了,定好申时末刻在宫门口集合回家,可到了时辰独独不见四姑娘。儿媳也是心大,以为四姑娘先行回府了。哪想到到了家才发现人没回来,而她那辆马车的小厮竟耍赖渎职玩乐去了。儿媳用人不慎,已经将其重重责罚发卖了,母亲息怒!”
阮菱敛去了眼色,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个责骂,把所有责任推到小厮身上,然后发卖了事儿,最后她只落一个管家不严的名声。坏事都是旁人做的,与她王氏一分干系没有。
沈老太太心里明净的很,但花厅里人多口杂,这些污糟事儿也不能一股脑的瘫在明面上。只是菱儿,这孩子初到府上就染了病,若不罚,难出她心里这口气。
沈从染的夫婿是自己一手挑选的,如今那个家散了,自己难辞其咎。如今小孙女就好好的在她跟前,她尚且还能护一护,就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思量半晌,沈老太太敛去幽深眸光,意有所指道:“既然大娘子管家不严,便自请闭门思过吧,管家钥匙交给三房娘子,让她代你管一阵。去了管家权,大娘子方能安下心静思己过。”
“什么?”王氏大惊失色,直接喊出声。
一股难言的,热辣的臊意自她面皮扫过,保养极好的鹅蛋脸登时就红了个干脆。
她是这沈家大娘子,掌管全家多年,因着这管家钥匙在手,她在二房三房面前不知有多威风,自己女儿腰板也跟着直留,是这府里最宠爱的嫡姑娘。眼下要撤了她的管家权,就为了一个外姓人?
王氏急火攻心,嗓子有些干,急的堪堪干咳了好几声。
那双漂亮的凤眸隐隐有了憎恨之意,可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急切的辩驳:“母亲,儿媳虽然有罪,可您也不必拿了儿媳的管家钥匙吧,媳妇可是沈家大娘子啊!您,您这不是让媳妇落人笑话么?!”
话到尾声,王氏已然有些哽咽。
夫君本就宠那贱妾多些,若再没了管家权,那她们母女在府里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