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回 李主编初会社内 局外人再惹事端(1 / 2)庐灰首页

却说钱雷在谈话终了之时,向上峰差下之人推荐柯奇思作了主编副职人选。钱雷不晓得这上差底细,只拼得胸间一口气,偏要荐下这一人令费铎一伙为难。事有凑巧,这上差前来只为照本宣科,竟真是个不知其中根由之人。他便默默记下柯奇思名字。这不记下倒尚可盘桓,一旦记了扎实,其后就要自此惹出一场事端。

钱雷这尊千年的社神要离得本地神龛,虽然成命还未对外宣布,只是上峰依例先寻本主谈话。那小道消息却是不胫而走,很快便发酵开来。社内灵通人士猜想,几个副主编年事已高,平日又被钱雷削了职权,只做得太平逍遥翁,已是担不得甚重担。于是私下纷纷思忖,究竟会是上峰另遣下一人以行主编职分,还是暂且拔擢一高龄副职主编临时理事。一时两厢争论不休,也是无有定论。

再说那上差既宣命已毕,便折返集团,对上回了差事。只说他已将人事任命一应诸事对钱雷讲明,上皆满意。另行安排时辰与钱雷过话,再对外公布决议,皆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马恺同席听了此人汇报,待上峰离席,便将他叫至一旁,候着四下无人之时,问道:

“与钱雷说此安排之时,他可作甚反应?”

那人回道:

“观来无甚反应,他只状作平常。”

马恺听来略略宽心,想来钱雷也是不及反应,故而才未发作。然而事后他再细想诸多前情过往,应是能将事中缘由想了七八。只是钱雷不会知晓,费父在这其中担着重大干系,只会疑心是自己与费铎暗通款曲,从中作梗,设局坑害于他。此事已逾一日,钱雷想来已经悟了明白,却还未向自己来问究竟,定是他还加着防备。马恺遂再问那人:“钱雷是否问及他人情况?”

那人被问了不明所以,又顾及着马恺掌管社内人事的职分,战战兢兢回问道:

“不知马生所指,是钱雷问过何人情况?”

马恺解释道:“譬如问他舍内其他编辑,或是集团之内他人情况。”

那人一时思索,随后说道:

“他也没问其他人情况。我这一程只与他走了流程,马生行前也有过交代,仅是循例告知而已。”

马恺一时思想与钱雷之间繁复关系无果,被搅扰得颇是烦心。又见从那人口中也无甚细节可以发掘,再道了声谢,便先行离开了。

说回钱雷那厢,他亦自初时闻听消息的讶异中恢复,直至渐渐冷静下来。念及自己身份,到底仅是事业单位下辖产业负责之人,既无官分品秩加身,平日向上走动也多是一厢情愿,论及上峰里实在关系,恐怕只有马恺而已。今番马恺定是已与他人勾连,做了另外盘算,才对自己捂了消息。

今年以来,钱雷只多留意杂志社改制相关事情,不想却被人釜底抽薪,也是悔之晚矣。可预见的惨淡晚景,钱雷懒去再想。人都指着一口元气支撑,奔得无非功名利禄,要成这方的主,贪做那界的皇。然而一步踏错,半世大梦,万事皆休。方才发觉,其实自己已被时间搓洗得久了,干瘪得徒剩垂老之躯。

古来落子无悔,愿赌服输。钱雷料想,上峰或还要亲自寻自己谈话,届时无非一番开导,再正式宣布了任命。至于自己今后升迁到集团内做了闲差,同马恺也接近了,与他关系日后再酌情处理罢。恰恰同时,马恺那厢也做了相同打算。此二人真是多年相交,甚知彼此心意。

至于社内一应人事后续,钱雷只当作得壁上观。费铎并郝赫于此事中大抵都脱不得干系。费铎如有意争得拔擢,柯奇思便是给那后生出得难题,至于那宣命上官会否把这推荐提前告知马恺,马恺又会否一力按下不表,其实钱雷不知,也并无所谓了。

而杂志社改制之事,倒正应钱雷心事。往来数年铺垫,只为此翻身一刻。钱雷费心自熟识人士处确认,省府主管宣传的翁公有意亲抓试点,行改制之事。不想自己却在这转折当口被褫夺了权柄,实是心中不甘。可钱雷也是料想不得郝赫究竟作何打算,只思这商人思虑极深,其旁又多有高人相助。自己本来计划,郝赫势力并自己多年经营相辅相成,共谋大事。现在潦倒光景也只得罢手,望穿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只说寻常人旦遇事不如意,态度也许各异,或恨之咬牙切齿,或悔之捶胸顿足,或避之明哲保身,或怯之瞻前顾后。然而个中相同之处却在于,其实都已找好了宽阔出路,决计不肯以身犯险,置自己于破釜沉舟局面。如此谋大事而惜身,寻着后路倒比前路宽阔,只恐败后诸多各异态度,都只为做给他人观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