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您稍等片刻,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引着他进门的婢女盯着自己的脚尖,双颊绯红,磕磕绊绊地说到。待听到应声冷淡的答应声后,又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步履匆匆地进了院门。
萧起淮抬头看向高悬在院门上写着“慈安堂”三个大字的牌匾,眸间浮现些许讽意。
他自京都回临州时,已到了记事的年纪。
彼时他已由外祖父亲自开蒙,但老太君说父亲在京中事务繁忙,顾不上他的功课,非要他回临州开蒙。
萧家家学渊源,帝师之名举世闻名,而外祖父只是京中一个普通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若论学问,自是不可相提并论。可不过是给年幼的他开蒙,外祖父执教多年,连父亲都说与家学中相比并无太大差异,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送他回临州。
况且无论是他还是父亲,都不愿意同至亲分离。
奈何老太君再三来信,信上言辞更是日益激烈,甚至直言父亲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耽误了他的前程。母亲担心老太君与父亲母子生隙,便留下父亲独自在京,自己则陪着他回了临州。
那时他也是跟在母亲身后,由一名丫鬟引着路,来到了这座垂花门前。
时年五岁的他望着烫金黑底的匾额,心生畏惧,只觉得那像是一座无言的大山,将他牢牢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萧起淮垂下眸,又恢复成了方才淡漠的模样。
“三少爷,老太君在屋里恭候多时了,您快请进!”迎出来接的却是一名嬷嬷,人还没走到门口,声音却老远地飘了过来。
待瞧轻了站在门口的萧起淮,她本就堆满了笑意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惊喜,“几年不见,您都长这么高了!老太君瞧见,恐怕都要认不出来了!”
萧起淮平静地扫了对方一眼,认出那是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乔嬷嬷。”
似是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来,乔嬷嬷脸上笑意更盛,全然没将他平静声音下那若有似无的疏离放在心上,微欠着身领着他往里走。
萧家在临州立足百年,邸宅非寻常人家可以比拟。就像慈安堂虽被称为“堂”,其实还是个不小的院子。进了垂花门,走过一道回廊,再穿过门前的小花园,才是到了真正的慈安堂。
里头仿佛正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传出阵阵笑声。他脚步未停,也不等乔嬷嬷进去通传,径自进了屋内。
见他进来,未尽的笑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有惊有喜。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正坐在老太君下首的萧起轩:“三弟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我还同祖母说,再等不到你人,就要去敲将军府的门,非把你请过来不可。”
萧起淮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这位堂兄身上。
五年过去,除了身量长了一些,他倒仿佛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温和有理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角,笑意清浅:“既如此,倒是该等二哥上门再来才是。”
“……”萧二少爷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
“好了,一回来就作弄你二哥。”老太君亦是从乍然见到萧起淮的讶异中醒过神来,她弯着眼角,容光焕发,一改往日里的端肃,甚至没注意到萧起淮进门后还未曾同大家见礼,“三郎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萧起轩闻言,知趣地起身坐到大太太下首,将自己方才的位置留给萧起淮。
萧起淮却站在原地没动,只侧目看了拿着大包小包跟在自己身旁的风夏一眼。
风夏会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摆在老太君跟前:“老太君,小的给您请安了。这些都是少爷特地让小的给府上几位主子准备的,您瞧,这是圣上赏赐的千年人参,听说全京都就两根……”
风夏在那头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语速之快甚至让人找不到打断他的时机。等他一件一件地介绍完,萧起淮已自行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小几上的糕点。
“都是自家人,这样多的好东西,未免太破费了些。”
别说老太君了,听着风夏连珠炮弹似的介绍,大太太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见他总算介绍完了最后一样东西,忙不迭笑道。
其间除了孝敬老太君的,还有不少是送给长房的,连远在京都的萧子年都没落下。
回过神后又暗暗心惊,这样的好东西,恐怕连老太君手里都少有,他萧起淮如今却是说给就给了。
萧起淮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多是圣上赐的,花不了几个钱。”
老太君眉间便透了些许骄傲来:“这般厚礼,也就你这样拿了功勋的武将才有了。想你祖父还在位时,所得的赏赐虽也不少,可大多都是些寻常物什,冠了御赐的名头添了几□□价罢了,倒是值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