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到能量反应点已熄灭……”
“保持密切监测状态。”
“了解。”
“另外,整个供能系统当中,能量溢出缓冲器官烧毁,压缩器官限压装置过载,又因消化器官、合成器官相继出现损伤,经评估如下……”
“1.炮管破裂,不能使用阳极炮。”
“2.整体战力下降百分之五十。”
“3.预计100个联邦日历天可以恢复。”
“说重点吧。老伙记。”雾大师的声音里有一丝疲倦之意。
良久。才缓缓传出略有沉重之意的话语。
“活化侵蚀已达51%……”
“是吗……”
“雾!”
“别担心,老伙计,会没事的。”
这样程度的伤势,当然没事的。问题的重点在于这个活化侵蚀。简单来说,过半即不可再逆。最终结果,不外是如同传说所言,老伙计将不再是老伙计,而他也不会是今时之他。
贸然用到第三形态的力量,使得活化侵蚀的速度加快,未尝不是意料中的事。
晓自然不知道雾大师为了彻底消灭禁忌之物付出了什么。但他觉得雾大师实在太厉害了。出现不够十分钟,就轻松自如地揍扁那个鬼东西。
雾大师那霸气十足的战斗风姿,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中。甚至在以后的岁月里产生持久的影响……
晓来到雾大师旁边,雾大师没有阻止他的行为,显然危机已然解除。
“你的伤……那人死了?”晓轻声道。眼前是那道光柱不知道贯穿多少层楼层,并且一路深入地幔的宽达十米以上的圆洞,笔直而幽黑,洞壁光滑如同镜面,热气腾腾。
大风从在金属外墙上撕裂出来的豁口涌进去,吹散了这些炽热的战斗余息。
“目前看起来,是死掉了。”雾大师把诺大的阳极炮炮塔解除掉,但依然保留狰狞的战斗形态。
晓立即警觉起来。本能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在刚才被袭击之时,看来是出现某种变化了。那把匕首,可能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不同寻常,也许就是“那事物”……否则如何能将恐怖怪物的心脏钉住。
而自己的身体越发古怪了,不知道人类是否都这样。但雾大师都能变成这种的古怪样子,说不定自己拥有各种的能力,是人类的基本技能……人类真是厉害啊,关于这些常识,有空得向雾大师好好请教。
晓念头转来转去,越跑越偏,接着他又想到雾大师为了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不知该如何报答。老妈曾经说过做人要懂得滴水之恩。
就在晓木着脸警戒当中,思绪飘飞之际,却又听到雾大师道:“出来吧,给你三秒时间现身。”
“一,二,三……”
“陌生的人类,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整个广阔的大厅眨眼间亮起通透的白光,数十米高的天花板自动张开,伸出一个大型显示屏,荧屏上出现一张绝美的女性脸孔,金色的头发像波浪起伏,红唇轻启,传出柔和而庄严的声音。
“猜的,当然只有傻瓜会猜不中。”
在旁边木着脸的晓显然就是雾大师所说的傻瓜。
对于自小在联邦中成长的雾大师来说,有关第零研究所的事迹,在年少时就熟读于心。因为它活在历史教科书中。几乎是每届联邦大考文化课考试中必考的内容。出题者永远是要求考生从最光辉的角度来铨释它在联邦的历史进程之中所背负的责任以及意义。
使早年联邦促使与帝国签定城下之盟,走出战争泥淖,并且缔结数百年的和平,这其中起关键性作用的“旧约柜计划”,便是其一手策划,并成功施行,结果创造出那段时期最耀眼的战争之花——改造人,又称战术性泛用宇宙战争兵器。
促使联邦成百年的内战,它也起关键性的作用。导火索之一,就是为研究出殖装之前身半机械半生物之躯,背负联邦的期望以及无数人的欲望纠集之下第零研究所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挺而走险,走火入魔般进行禁忌实验,结果在各大星系引发种种天灾现象。无数人流离失所。他们怀抱被抛却故士之痛苦,饱受亲人无故遇难的悲伤以及对因纵容第零研究所而背负相应责任的联邦的憎恨,组建成“受难人类互助同济会”这一组织,随后与“人类解放阵线”这组织,结成“人类同盟”,在此后百年间在联邦幅员辽阔的缰域中掀起此起彼伏的战火……世世难消的仇恨,总是随着战争而盛开,至今未息。
使人使加强壮并且大幅度延伸人类寿命的基因液是它研究出来的。
其它诸如空间跳跃引掣、供改造者驾使的初代机甲……不胜枚举,皆是来自它的研究。
它几乎一手推动着联帮前进,曾是联邦之荣耀,容不得任何亵渎。
即便它覆灭在联邦百年内战之中,只活在如今的教科书当中,对于许多联邦公民来说,它依然光辉而荣耀。
因为在他们眼里,哪怕第零研究所越过道德以及法律的约束而酝酿出惨剧,只要是为联邦事业,这便具有正当性。
尤其是继承第零研究所的第一研究所里面那群疯狂家伙,简直恨不得血浇其间,誓死捍卫。
雾大师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他不再是少年时代无知而充满荣誉感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看透联邦的本质,再加上他通过组织档案库,也曾彻底了解过这个研究所的一些事迹。
它确实荣耀而光辉,但最光辉的地方也往往饱含着最深沉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结伴同行,真是最令人叹息的地方。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分不清何谓对错。
沉浸在回忆的雾大师恍然回个神来,瞥一眼眼前的第零研究所智脑——这个由第零研究所总部母体分裂出来的人工智能单元,具备高级智能,拥有庞大的演算能力,几乎每个研究所分部都会由一个人工智能单元统筹事务,包括相关研究开展细节、人员生活和升迁考核、调动,以及研究所防卫事宜——继而又想到组织档案曾记载过这么一段历史。
自联邦历1350年始,第零研究所曾在各大星域开展某项绝密试验项目。该项目计划长达数百年,在持续90年后,随着研究所覆灭而夭折。
一些相关文献表明这项目的目的在于创造出完美无暇的战争兵器。当然是这只是假说。
实际上,当年真相已不可考。
联想这座星球荒废到这种程度,没有数百年历史,绝不可能形成这模样。看来,这星球乃至这座星系变得如此荒凉,这研究所肯定脱不干系。
只是那个时候第零研究所刚处于由巅峰走向衰落的这段阶段,支部几乎遍布整个联邦,除大项目受总部统筹之外,也可以自由展开研究。而眼前第零研究所支部未必与那个项目有关。
这是既然存在禁忌之物,就算不是那项研究,必然也是同属于禁忌研究。
想到这,雾大师不禁道:“我叫雾大师,这小子叫晓,请问美丽动人的女士,怎么称呼?”
“人类,我一直关注您们。尤其是晓,我几乎注视着你成长。非常感谢你们将禁忌之物消灭掉。您们可以叫艾丽丝。由总部母体分裂出来的第7234束智能阵列单元,负责统筹希洛第零研究所事务。”
是的,各大行星上的第零研究所,都是叫第零研究所。但为与其它分部区别开来,对外时就在研究所名称前面缀上行星名,各分部之间极限均等,地位没有高低之分,归总部统筹。
这种直爽的语气,这里面丰富的感情意味,看来她是拥有高级情感。
晓和雾大师面面相凯,晓忍不住问:“你一直监视我?”
“这谈不上监视。当然也可以这样说。因为我确实这样做了。毕竟你这是数百年来第一个出现的人类。严谨来说,对你的观察是这三年来的事。三年前,你飞船坠落之地并包括附近数十公里内笼罩着那层反侦测力场不知为何消失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你的存在。真让人惊讶。你居然生存下来,并且努力在生活着。看着你努力的身影,这三年来真是让我既感动又充满欢乐。毕竟太漫长了啊……许多年以来,母体一下没有回应我的呼唤,曾经热热闹闹的感应网络一片死寂,我以为这世上人类联邦可能出现大变故了……”艾丽丝越说越低沉。
三年前?那刚好是偶尔能见到清醒的老妈的时期,之后她便迅速恶化,彻底沉睡了。原来老妈一直到最后都在守护我啊……
各自的心思都浮起遥远的往昔,各自都无话可言,便沉默起来。
雾大师接口道:“并不是人类联邦出现大变故。”
“我知道。看到晓出现在这星球上,我便有这样的感觉。后来看到迫降到这星球上的你,我更加确定了。”
确定什么?自然是第零研究所出现在大变故,甚至连她的母体,也可以出现问题。这问题自然是意味着死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可怕的是生无可恋之物。
艾丽丝沉默一会儿,又道:“因为从你身上看到第零研究所技术痕迹。束缚无限增殖细胞以及利用,便是我们研究所的一项分支技术。当年并没有完全成功,还处于试验阶段,后来由于禁忌之物失控事件,便将相关技术资料打包送到其它支部,所有相关研究人员进行紧急撤离了。”
“目前看来,这门技术完全成熟,似乎得到广泛应用。第零研究所即便消亡了,但同时他的技术得到很好的继承,但他的梦想也将由别人继续背负下去。”艾丽丝欣慰道。
雾大师看着艾丽丝,心想她感情未免太丰富了,似个毫无心机的少女,有着被巅覆的感觉,为什么老伙记没有这样的性格呢,沉默片刻,道:“并不见得这是件好事,再说也没有得到广泛应用。”
“总有一天会实现,难道不是吗?”
这样的光景,也并不见得件好事啊……
雾大师想到眼前的智脑,即便拥有高级情感,也不懂人类所想。对于许多人类来说,拥有一份普普通通的爱情,结婚生儿育女,晚年享受简简单单的天伦之乐,就这样朴素过着一生就行了。
再说这门殖装前置技术它一诞生就带着原罪,第零研究所对它的持续研发,不可控的风险日积月累之下,终于酝酿出震惊联邦的惨剧,联邦1430年被史称为天灾元年,在今后长达十年期间,天灾事故频发,数十个行星毁灭一旦,数个繁华似锦的星系变成人类绝迹飞船难渡的宇宙禁区。无数人妻离子散,无数人抛却故土家园,无数人魂无归处……
然而因之伟大而无限的潜力性,那些卓越开明之士竟然将之高举于这名为革新的祭坛之上,欢兴雀跃地拥护它的到来,浑然忘记成就祭坛的底下每一步阶梯都是浇灌着无数人的鲜血,埋藏着国民累累白骨,那些悲伤的衰嚎与疯狂的怨恨永远长驻如风。
万分讽刺的是这个名为革新将引领出新时代之物因其珍稀性和唯一性,反而成为只有腐蚀着联邦的蛀虫们,那些以无数平民血液为生的高门世家才有资格竟相追逐之物,恰恰矾固它们的地位。最终孕育出殖装这种恐怖的战争怪物。
成为殖装,则意味着那些动人的可能性被剥夺,意味着只拥有“成为背负手戮同类的罪孽前行,只有死亡才能解脱的殖装战士”这样唯一可能性。
不是所有人都向往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哪怕是自己。
这些涉及各自理念的话,雾大师自然不会说出来,再说也不忍心打击这位身上仿佛仍闪耀着着联邦荣耀之美好初衷而略显天真的智脑少女。
“是的。”
雾大师转而问道:“这颗星球成这个样子也是你们的实验出问题的缘故吧?”
漫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