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弥一下楼梯便看到了坐在吧台上的太宰治,正曲起一根手指敲到了面前的酒杯壁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抬眼看向身旁站在衣架边上的织田作之助:“三个人的小聚让我来搅局真的没关系吗?”
红发的男人侧过视线,靛蓝色的眸子半垂着,依旧是用平常那副慵懒的嗓音回答她:“别在意,都是熟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早弥知道织田作之助是好意带她一起玩。港口黑手党里和她年龄相仿的人除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以外,就是芥川兄妹,只可惜一个是太宰治的唯粉头子她死也不想有多少的接触,另外一个就算八竿子她也打不着,平时连碰都碰不到面,更别说更进一步的关系了。
织田作之助不在意,可她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她和织田作算是熟,和坂口安吾半熟不分,但和太宰治可谓是冤家聚头。
她不信织田作之助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可这人一副平常态的平淡模样实在是让她难以开口,他都说了没关系,若是她再拒绝,则不就显得她放不开了吗。
于是只好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走到了吧台跟前。
“呀,织田作。”太宰治转过头,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向织田作之助打了个招呼,一旁原本趴在座位上打瞌睡的三色橘猫十分识趣的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动作轻盈的跳到了另外一个卡座上。
“抱歉,老师。”
早弥难得看到太宰治略感歉意的垂着眸子,结果竟是向一只猫道歉。
难道是她脑子坏掉了吗?
不对…凭太宰治那个死德行,这只猫的身上可能隐藏着不小的秘密,而且很有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用来掩人耳目的伪装。
“……”
织田作之助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闻言侧过身,疑惑的看向太宰治。
“老师?”
太宰治穿着黑色西装,侧过头去看那只三色橘猫。
“对啊,不觉得那只猫很聪明吗?有客人来的时候会主动让座呢。”
“比起这个听我说啊织田作,今天发生了枪战呢。”黑发少年转过头,兴致勃勃的同在身边坐下的织田作之助说道,“一个年轻气盛的组织用装满机关枪的布篷火车武装自己,和我们在仓库里发生了枪战。”
酒吧的老板帮男人上了一份平常点的蒸馏酒,织田作之助接过酒杯,转头看向脸上又挂了几道彩的太宰治:“这还真是大张旗鼓。所以,你多出来的这些伤也是枪战搞的吗?”
太宰治笑着转过身子,露在外面的那只鸢瞳眯起,左手托着腮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中途突然有了内急,一着急在排水口摔了一跤。”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杯中的金黄酒液。
“是吗,着急的话就没办法了。”
太宰治重复的感叹道。
“没办法呢。”
早弥闷不做声的越过二人,坐到那只猫咪旁边的凳子上,避免太宰治再作妖伤及无辜,她特地选了个跟他隔开的位置,坐到位置上没多久,老板便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放了杯柳橙汁到她的面前。
“谢谢。”
就着吸管喝了一口酸甜爽口的橙汁,早弥听了一耳朵太宰治那张小嘴一个劲儿的叭叭。
很显然最近太宰治最近这段时间很少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这个。
港黑内部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一件事情,作为太宰治对手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了太宰治的敌人。
光是他那极度黑暗的手法和天才的头脑,也是极大多数成员可望而不可即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不只是高级成员及以下的人,作为首领的森鸥外对太宰治也是抱着一种忌惮的态度。
这人无所谓金钱,甚至可以说是无所谓地位,干部是他随手当的,换做中也,很有可能还得需要两三年之久,而他太宰治,仅凭一颗堪称外星人的大脑,用了连三年不到的岁月,便成为了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
就连早在前任首领病危前就已经在职的尾崎红叶都没有他用时之短,当年的森派之一作为干部候选的兰波也是没能触及干部的位置,便早早地被那两人杀死了。
也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组织里存在着,森鸥外不对他犯怵才怪。
早弥趴在座位上,脑袋微偏,听着太宰治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只趴在座椅上的三色橘猫倏地睁开了眼睛,微弱的暖色灯光下,一双乌黑的瞳仁微微扩张,神色不变的盯着少女背后突然出现的半张脸。
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半张苍白的脸竟是如同趴在桌上的女孩有着七八分的长相。
但却是一张更加成熟的女人的脸。
眉峰一挑,一只红瞳笑着下弯,嘴角随着脸部的动作扯出了个酒靥,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徒然透着刺骨的冰寒,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
早弥趴着的动作一顿,缓慢的转过身子面向太宰治的后背,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探到了身后,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那只竖起食指的手掌。
「别乱来。」
那半张脸顺势缩回了裂缝之中,另外一只手也从黑洞中探了出来,抓住了早弥的手,手指微凉,饶有兴趣的把玩着小姑娘的柔软温热的掌心。
「安心啦,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
另一边的太宰治跟吃错了药似的抬起两只胳膊疯狂的在空中甩着:
“啊,真是的……难道就没有什么简单轻松的自杀方法吗!?”
织田作之助回答道:“没有吧。”
太宰治停止了略显智障的动作,端正的坐在座位上,如同哲学家般的讲述说:
“织田作,人类畏惧死亡,同时也会被死亡所吸引,不论是城市还是文学作品,死亡会被重复消费,一方通行,无可替代的消逝。那就是我的夙愿。”
早弥听完他说的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儿,总的来说就是他一如既往地想死并把死当做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黑发少年举起酒杯,对正在擦杯子的酒吧老板说道:
“所以老板,来杯洗洁精谢谢。”
和蔼的中年人嘴角一如既往的挂着点点笑意,平和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恕不提供。”
太宰治无赖的坐在卡座上转了个圈。
“没有嘛……”
“那换杯洗洁精鸡尾酒。”
“恕不提供。”
织田作之助提醒太宰治见好就收,出声提醒他。
“没有就没办法了呢。”
脚步声的响起也就意味着他们一直等待的第四个人终于来了,坂口安吾挎着文员的公文包,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