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道:“不错,你升任都司之时,大约已有三十五岁了罢?你已开了先河,他便再年轻些,想来也是无妨的。崇恩,圣上心切呐。赵练材已死,卢象山致仕,李克让与我又已老了,年轻将领之中除你之外,还有何人可堪大用?崇恩,圣上已有大位续祚之念,两位皇子年幼,不论立哪位为太子,都要有人辅佐。圣上已着意作养辅臣了,崔默之、裴桑鼎是如此,你与秦璧城亦是如此。”
陈封恍然道:“原来如此,圣上圣心远虑,我等臣子不可及也。”
石青道:“是以你二人不可太过亲厚,来往过密必招人猜忌。圣上虽年事已高,却仍旧耳聪目明,我等臣子亦不可有欺瞒之心。待你二人升迁之事已定,你再将此事与秦璧城说明便可。那时,他仍旧是你得力臂助。”
陈封道:“师帅淡泊名利,否则,又有何人堪为师帅对手?师帅,不知圣上言语之中可曾透露欲立哪位殿下为太子?”
石青一笑道:“圣上未曾言及,崇恩何必心急?圣上贬黜卢象山,重用你陈崇恩,你以为,圣上属意的是哪一位殿下?”
见陈封默然不语,知他已想明白了,石青却不沿着这话题继续说,转而道:“崇恩,你还年轻,尚未见识人间疾苦。河北虽也饱经战乱,却毕竟常年有大军镇守,几个大城还可保无恙,百姓也还可勉强过活。你若到了陇右,才知道何为民不聊生。昔日党项年年进犯,抢掠州府百姓,只因那里人口稀少,朝廷不愿遣大军驻守,便也无人去保境安民。以致陇右赤地千里,田地无人耕种,百姓流离,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者不一而足。幸而陇右几任地方官上疏进谏,当今圣上从谏如流,遣我去绥靖镇边,经此一战,终可使陇右安宁几年。”
“然这些终究只能救得百姓一时,却非长久之计。天下纷乱已近百年,各国并立,战乱不休,一日不能肃清四海,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蜀地百姓在孟氏治下受了多少苦,如今你已平定巴蜀,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么?楚国虎侍在侧,我郑国为防备楚国,也少不得在蜀地强加徭役赋税,百姓哪里有一日安稳?两国相争,终有大战,受苦的仍旧是百姓。”
陈封道:“师帅说的是,我见识虽浅,却深知百姓之苦的。是以我领兵征战,从不敢侵扰百姓。我虽不是文官,不懂治国之道,却也知道抚境安民的道理。”
石青道:“你知道这些便不枉我多年教导。然若要根除祸患,终究要使天下一统。蜀国已灭,方今天下五国并立,代国依附燕国,越国弱小只可自保,这两国并无争雄之心,是以可争雄天下,一统华夏的,唯有郑、燕、楚三国而已。燕国乃是夷狄,其心必异,若被他入主中原,定不能善待百姓;楚国虽地广兵盛,楚主却胸无大志,更兼国内氏族林立,各自为政,君命难行,亦不足以成此大任;因此,能拯救黎庶的,唯有我郑国。”
“崇恩,倘若我再年轻几岁,这禁军都宣抚使之位,我是定不会辞的。我为郑国臣子,何尝不愿为郑国扫平天下鞠躬尽瘁?然我如今精气已大不如昔,更无力去图天下。因此我不愿挡你的道,只盼日后你执掌郑国兵马,能以天下为己任,早日完成统一大业。以我郑国今日之国力,尚不足以横扫燕楚,但若君明臣贤,君臣合力,也并非全无胜算。崇恩,我有生之年,若能见你成此大业,便虽死无憾了。”
陈封肃然起身,长揖到地,道:“师帅此言,陈封铭记在心,纵摩顶放踵,不敢有负师帅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