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人皇都以为与天沟通,君权神授,殊不知……”楚沧不在乎自己的声音大小,他知道这件事就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殊不知我们从未被神眷顾,天上的离得远,他们有自己的考量,不愿参与人间地下的事。”
“可后来李氏代周,却没再受那鬼摆布。”
老皇帝叹气道:“我与左判官聊起此事,一来他们没了神斧,难传言语,二来下设森罗殿,方外殿塌那日,那些地生地养的家伙们,都死绝了。我们本以为一切已然解决,直到左判官身死魂飞,我才明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鬼。”
楚沧想起纵然李氏一族开疆拓土,为民谋福,可终究在李训这一代“等”来了国师,端来了黄泉水,果真是因果轮回,善恶相对,永不停息。
“荣国如今怕是也走到头了,国师杀了皇帝,且这国师就是鸦鸣界四大害之一阴阴见所变。”
“李训没有子嗣?”
楚沧想起贵妃有孕,“孙尚书之女,孙贵妃如今有孕,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那国师可会害这孩子?”老皇帝与李氏并不深仇,他死于怀恩之手,那之后才是李氏攻城拔寨。
“这孩子总觉着来得诡异,李训身子虚了多年,后宫无一人有孕。独独贵妃吃了国师引荐的道士供奉的金丹才有孕,怀的是人还是鬼。”
老皇帝虽身死多年,但到底曾是见多识广的九五至尊,宫廷秘史尽数知晓,一听金丹二字就明白了。
“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做皇帝那会儿,后宫有一嫔妃争宠,探出喜脉。可我那时专情于皇后,从未留宿别苑。我便觉她秽乱宫闱,谁知她嘴硬,说是从老神仙那里求来的神丹,无需同床共枕,只要一同餐风饮露便能得子。”
“后来呢?”
“后来我将老道士召来,他说真是如此,只不过,餐风饮露得来的,只是一团气罢了。要争口气,便得一口气。一切神奇,都只为满足人的欲望罢了。”
“您是说贵妃肚子里,只是一团气?”
“那道士是哪里找来的?”
“城郊御火神观。”
老皇帝一扫颓势,站起身拍了拍楚沧的肩头,顿悟了一般道:“我曾终日观瞧天上的云,据说成龙形便得大吉,却不曾低头看那地上的蝼蚁。从前我以为靠自己筹谋便好,将牺牲了的他们当作助我成事的登天梯,却没想过,我们的存在各有用处,缺一不可。小山在我手上是恶鬼的低语,在你这里却成了斩邪的利器,可见战胜他们靠的是你,不是我。”
楚沧正想出声安慰,却见老皇帝面上燃起宏图大志一般的气息来,“我想明白缘何他们让我做皇帝,正是因为我平庸,我对外不争抢,对内不乱民,只是我错了时辰,如今天下正需要我,这何尝不是我的用武之地。若你们将鸦鸣之乱平息,我自会还你们一个和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