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饵,只有落入鱼口,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鱼饵的价值,大抵便是引诱,啃食,最终吞入腹中。
这也是饵料最好的结果。
但将魔族视为诱捕的猎物,这个本身就不是一个有好结局的决定。
活生生的人,成为了饵料,但根本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
季扇言竟能这样不动声色地就将自己宗门的弟子当做吸引魔族的诱饵吗?
屹川瞬间感到背后有阵阵凉意,一瞬间胸口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按住一样,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窒息感。
屹川和季扇言相识已有十载,从久仰大名的陌生人,到把酒言欢的朋友,再到宗门的掌门和大长老。
这期间,他也对于季扇言的性格他虽然百般抱怨,但他终究还是愿意相信季扇言的所作所为的。
因此,屹川此前从未想过一个相处十载,一个从来都是令自己信服的人会突然变得这般的薄情。
在屹川眼中,季扇言这个人虽是平日里吊了郎当了一些,喜怒无常,喜欢我行我素,但他十分看重苍水宗的一切。是绝不会看着危机而坐视不理的,也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不过也有可能。
毕竟人是会变的,而且人很容易改变。
就如六年前,季扇言带回一个叫陌曾的客卿之后。本来喜欢好高骛远、渴望一腔热血战的苍水奇才就喜欢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变得越来越偏执。
屹川沉默良久,似乎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说话。不过他最终还是开口确认道:
“您是认真的吗?”
季扇言挑了挑眉道:“大长老觉得本座方才的话都是玩笑吗?”
季扇言态度依旧十分轻率,从他表情上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对人命对生死毫不在乎的模样。
以人为饵?他有多少把握?
看着季扇言漫不经心的态度,屹川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判断眼前的事。
若是六年前,季扇言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他一定会怒不可遏地翻遍全宗找出那两个魔修。
可是现在……
“那是我们苍水宗的弟子啊!是羽执和九亭的徒弟,你怎么忍心?”
屹川终于怒不可遏道:
“魔族是怎样的手段你们不是不知道吧。四石崖前尸骨仍在,北漠绛玦热血未干,这一桩桩一件件……魔族猖狂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了。
您现在将这样一群一无所知的孩子,推到这样危险的位置,不觉得有些令人心寒吗。
是,我的确平日里对他们三个多有偏见,尤其是陆千凡,整日惹事不断还目无尊长。生气归生气,可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孩子。我只希望他们可以不用面对魔族的獠牙,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屹川说了那么多,但季扇言依旧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魔族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了。大长老,平安顺遂?您刚刚的话就犹如天方夜谭。”
屹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咽喉蠕动的声音,可想要说什么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季扇言的话确实没错。
魔强人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魔族的野心绝不会姑息,人族也绝不可能妥协。因此人魔势必一战。
屹川其实也明白任何想要在乱世之中追求平安顺遂的人本来就是虚幻。
可无论如何作为宗内长辈,真的就如此无能为力吗……
屹川突然看到了一旁已经沉默许久的羽执。这个平时无比疼爱和纵容自己弟子的师父,听到季扇言这样的话一定非常心痛吧。
可是羽执的脸上并没有悲愤,没有被欺骗时应该的气恼。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温和而亲切。
要是一定要找出羽执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扇言的神情比平时稍稍严肃一些。
人族魔族冲突至此,即便是死亡也不罕见。
可是,这是一个堂而皇之地能将自己宗门的弟子推向深渊的理由吗?
屹川几乎不敢想了,赶忙向羽执问道:“二长老怎么一言不发,柳绿姝和思凉可是你的徒弟啊。”
羽执回了回神,道:“啊,是啊。不过,掌门应当有自己的考量吧。”
“你说什么?”
屹川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慌,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有些话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