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还以为他跟我说着玩呢,可是看他的眼神,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看了他半晌,才道:“你疯了吧,找爹找疯了,认个女人当爹,你倒是想,可也得人家愿意啊。”
阮郎急了,从床上蹦了起来,坐在床沿张牙舞爪地跟我理论,就跟我不让他认祖归宗似的,说:“我看到了,真的是它,真的是它!”
我被他说糊涂了,打断他的话,道:“你先别急,真的是谁,你看到了什么?从头说起啊。”
阮郎呆了呆,才道:“那把剪子,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一边是阮,一边是郎,合在一起就藏到了刀锋里看不见,是我娘为我爹打造的,让他换青丝时用的,绝不可能有同样的一把剪子。它就张着放在那桌上,我看见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道:“就凭一把剪子,你就敢认一个女人当爹,不对,你是怎么能看见那把剪子的,你偷进人家里了?”
阮郎摇头,道:“昨天有个人叫我今天去收青丝,我正打算去,从一户宅子的后门走过去的时候,那门忽然打开了,那女人走了出来,跟我说她要换青丝。我一见是她,还吃了一惊,她昨天骂我,今天却又要跟我换青丝,不过有生意上门,我总不能不做,就把车子停下,站在后院里就要给她落剪,她却又说要照着镜子自己剪,让我跟她进了房间,就在镜子旁的桌子上,我看到了那把剪子,左边刻着阮,右边刻着郎,绝不会有错的。”
我问他:“后来呢?你没问她为什么有你爹的剪子?”
阮郎道:“后来,她看着镜子忽然哭了,我也不敢再去问她,她也说青丝不剪了,就把我赶了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也大感蹊跷,嘴里还是道:“这也只能说明罗夫人和你爹和有什么关联,你怎么能说她就是你爹?”
阮郎摇摇头,道:“我觉得她就是我爹。”
我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来,阮郎看着我,道:“她跟我爹一模一样,我不是说她长得像,而是举手投足间和我娘说的一模一样,你发现没有,她走的是外八字?”
我干笑一声:“我又不找爹,去注意她干嘛?”
阮郎白了我一眼,道:“她没走两步就会下意识地垫垫脚,那是货郎推着车子走山路时的习惯,垫垫脚才能使得上劲,最重要的是,”他说着忽然顿了顿,想了想,才十分郑重地道:“在她的肩头,有一个牙印,她撩起青丝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牙印在左肩那里,那是在成亲的第一天,我娘被我爹吓坏了,扑在他肩头咬的,咬得太狠,印到肉里去了,怎么也退不掉了。”
“你说,”他盯着我看,“这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吗,一个人有我爹的剪子,又和我爹在相同的地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我也觉得这事太过巧合,不过我还是问他:“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爹怎么变成女人了?我见过那罗夫人,绝不可能是男扮女装的,我知道有的男人是会变成女人的,可那是要从小当女的来养的,就算这样,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一样来,绝不可能像你爹那样,成亲之后还能忽然变成女人,而且,她还有个儿子,据我所知,就算男人变成了女人,也绝不可能生孩子的。”
阮郎被我说得半晌无语,良久才道:“这些我都知道,也搞不明白,可我就是觉得她像我爹,就算没有那把剪子,没有那个牙印,我还是觉得她像我爹,先生,你是读书识字的人,总知道父子连心这句话吧,我们只相处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对她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质疑道:“有没有这么玄乎啊?”
阮郎见我不信,又急了,道:“指天发誓!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道:“好了好了,这事你可别声张,等明天我们打听打听,那罗夫人是什么来头,如果她不是本地人,而是忽然出现在这罗联镇上的,那她就大有可疑了,我们再慢慢打探。”
阮郎闷闷地应了我一声,又躺回床上,然后在床头摸了摸,扔给我一个东西,说:“是你的书吧,怎么扔我床上了,我翻了翻,认识六个字,先生,这些字你都认识么?写了些什么?”
我接过那书,那是我早上看的时候顺手扔到他床上的,嘴里道:“巡城马代写家书,全靠识字才端上一个饭碗,能不认识这些字么?至于这书么,是送信途中无聊解闷,打发时间用的。”
阮郎“哦”了一声,明显没有兴致追着问,我也不去理他,挑亮了油灯,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直到眼睛酸涩,才将灯吹灭,和衣睡了,这时阮郎早已鼾声大作了。
第二天我早醒,醒来的时候阮郎还在,我们一起去前面吃早餐,我向店主人打听:“主人家,这罗联镇上一半的田地在罗夫人手里,那她肯定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吧?什么时候嫁到罗联镇的,又是什么地方的人呐?”
店主人闲着没事,坐下和我们闲聊:“哦,这罗夫人,倒不是山外嫁进来的,她就是这镇上的人,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至于大户人家出身嘛,这罗联镇上除了罗家,哪还有什么大户人家,她也就出身小门小户,充其量算小家碧玉,充不得大家闺秀。”
我眼角斜了一下阮郎,示意他,罗夫人既然是罗联镇上土生土长的,肯定不能是他爹,嘴里对店主人道:“罗夫人操持这么一份家业,还得顾着孩子,哦,她应该是在孩子长大后接手这份家业的吧,不然哪里顾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