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日长飞絮轻。
西湖边,杨花点点,桃红更兼柳绿。这孤山边的一处小院,一阵阵稚子的读书声传来,伴着鸟语更为悦耳。
“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
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
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
此十义,人所同。当师叙,勿违背。”
三五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围坐在一起捧着书本似模似样地念着。另一边,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正埋头书写。
“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忽而,一个小男孩举起手来。
“可以啊!只要先生回答得了!”
“我一直在想,什么叫孝顺爹娘,如果不听爹娘的话是不是就是不乖,不孝顺?那爹娘说的话是不是都是对的呢?”
“明儿这问题问得可真好啊!那明儿这么问,是不是最近是爹娘说了什么让明儿感到困惑了吗?”
“爹娘他们卖菜外头装的是新鲜的,可里面混着许多坏掉的,还撒了好多水。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可爹娘每次都骂我!先生,我有好多疑惑,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
晴儿站在门外,看着箫剑在中间被这几个孩童围着,心里有一种宁静安谧的满足感。这书院也开起来有一年多了,从起初只有两个孩子,到如今已经大大小小约有十余个孩子。
不得不承认,箫剑是她见过最好、最有耐心又最会教人的老师。他可以一眼看到每个孩子身上的闪光点和弱点,循循善诱,风趣幽默。
他从不把孩子们只当孩子来看,他们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会认真回答,各种方便引导。在他看来,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块璞玉,每一个孩子的心声都值得聆听,那样才能契理契机教会他们真正一生受用的道理。
是以,这位箫先生在孩子们中间的名声是越来越大,原来这先生不是像以前学堂里的老学究老先生那样只会摇头晃脑念书本。
他不仅会教读书,也会教他们功夫,又会讲故事,还会帮他们解决小脑袋瓜里的许多困惑,在孩子们心里,他简直无所不能!
从箫剑那儿,她也慢慢耳濡目染,在教孩子们诗词歌赋时,也读出了许多过去不曾有体会的味道,一切悲、欢、离、合在中国文字的表达下,画面和情感都是活泼泼的,生动的,充满灵气的。
从后院的书院到前厅须穿过一条回廊。
“大家依次排好!一个一个按顺序来!”小卓子卖力地吆喝着,维持门外队伍的秩序。
“艾大夫!我最近总觉得头痛,身上有气无力,项背发紧!您赶紧给我看看,开个方子吧!”
永琪一番望闻问切后,思忖片刻,便落笔成方。
“王妈!您照这个方子吃上三天,看看会不会好些!诊金您去那边付就行了!”
“谢谢艾大夫!”
在柜台前收钱记账的正是小燕子。刚开始那会儿,她也是三天两头出错,只不过有在止心庵里那段经历,她慢慢也就上手了。
只不过她和永琪两人是一样的心性,碰上穷苦病人或是听到什么悲惨遭遇,二话不说便就免了诊金。次数多了,中间不乏混着来浑水摸鱼的。
所以这起初的大半年里动不动就免了诊金,结果这大半年里他们这医馆几乎是入不敷出的。好在后来晴儿帮着把关慢慢也上了轨道。
“哎!那边怎么围着那么多人?”队伍里一个声音先起。
“哦!是官府贴的公告!”
“公告?什么公告?”
“朝廷宣布荣亲王病世了,还有荣王妃也跟着殉情了。”
“荣亲王?是不是那个五阿哥?好像年纪还很轻啊!”
“是啊!据说才二十五岁!哎!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啊!”
“他的福晋不是咱们那位民间格格吗?”
“正是!就是那还珠格格!”
这小道消息一起,人们都趋之若鹜。
“听说啊,之前咱们圣上还想内定五阿哥做太子呢!”
“是吗是吗?再多说些来听听!”
“咱们万岁爷也是可怜!每次定下了太子人选,结果人都没了!”一个老头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你们知道吗?我有个亲戚的亲戚,他有个朋友在宫里当差,听说其实五阿哥没死,是和他福晋跑到山里隐居去了!”
“还有这种事?你这消息靠不靠谱!”
“我看不靠谱!”小卓子在旁边听了一阵,忍不住插话道。
“怎么就不靠谱了?”一人抬眼,盯着小卓子。
“那五阿哥和福晋多么尊贵的人,怎么好好跑到深山里去隐居,听着就不靠谱。”小卓子振振有词。
“是啊!是啊!我看你那亲戚的亲戚多半也是听错了,这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躲到深山里去过苦日子,这天底下有这种人吗?”
大家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本来都是在排队看病的,这八卦的消息聊得几乎连病痛都好了。
永琪在里面虽然悉心诊病,但是外头这细细碎碎的言语总还是落在了耳里。
“艾大夫!艾大夫!我是不是很严重啊?”
眼前一个妇人见永琪切着脉,半日未语,眉头深锁,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只以为自己得了极严重的病,才让这艾大夫如此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