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模糊地知道自己受了重伤,此刻他的身体就躺在初春复苏的冻土地上,蜿蜒的血流正像春潮般的向外奔涌。他此刻还能听见心脏顽强的搏动,他还想挣扎起来为皇上绊住入寇清军的主力,再为洪承畴、孙传庭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使他们一旦扫除了李贼叔侄后便可挥师进京勤王,想着京畿百姓在东虏铁蹄下呻吟,就要提刀上马去与敌人厮杀,可是他却再也挣扎不动,随着微不可查地一声轻哼,天地之间一下子重归到初来人间时的静寂……
济尔哈朗并不想杀死这个强悍的对手,不过看到杨陆凯高超的武艺,他也打消了活着对手的念头,七八个武艺精熟的巴牙喇亲卫,与济尔哈朗同时挥动兵器,任杨陆凯武艺再高,也架不住群狼的撕咬,刀枪齐下之际,杨陆凯再也无法抵挡,被一计沉重的铁骨朵砸中后心,坐立不稳从马上栽下来,他坠马的地方离卢象升倒卧的地方只有几尺远。
杨陆凯俯伏在地,看到督师大人的身体不停地抽搐,以为象升还没有死,赶快挣扎着爬过去,用自己满是血污的身子遮盖住总督卢象升的躯体,刚刚杀死强敌的正蓝旗佐领们,还不知道那位第一个倒下去的、穿着士卒普通棉甲的勇猛战士就是卢象升,所以并没有割取他的首级。
不过,清军的将士非常恨他,尽管见他已经死透了,却还是不敢上前,远远地用乱箭射他,同时为死伤的正蓝旗伙伴们报仇。杨陆凯的脸上看不出痛苦,他在箭雨中紧紧地抱着卢象升的尸身,静静地没有叫喊,也没有动一动是的,他早已经死了,仅仅在背上就中了二十几箭,还有许多箭枝射在他的头上、四肢上,更多的则是散落在他的周围,这些带着仇恨的利箭无一不是深深地插入土中。
当主人从身上翻落下去之后,五明骥昂着头,睁着萌萌的大眼吃惊地向周围张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一阵痛楚袭来,五明骥方才明白自己受了伤,而主人也离开它了,它失望而又愤怒地撞出围拢过来的人们,一个纵跳几乎将一个骑在马上的巴牙喇佐领冲倒。
一群正蓝旗清兵,看出这是一匹难得的骏马,就从四面围拢上来,打算把它捕获。五明骥只是眨着大眼,想要主人提醒自己下面将如何动作,可惜他再也没有得到卢象升的指令,只好努力分辨着什么,它昂着头,抖抖鬃毛,兀立不动,连打了几个响鼻,望着被血水染红的藁水长啸一声,等济尔哈朗的亲兵走近身边时,它突然狂暴地腾跳起来,铁蹄踏倒了这个敌人,拖着一条折断的前腿向旷野中奔去。
几个清兵仍不死心,继续追它。它跑到藁水的转弯地方,徘徊起来。一眨眼工夫,几个清兵又追到了。它打算纵身跳过河去,但因为它的前腿已断,而这地方的河水又特别的宽阔,五明骥前踢踏空后腿猛然跃起,不过仅仅离岸两丈远的地方他就落到了水中不过五明骥仍然想要挣扎着浮去对岸,寻找失散的主人,济尔哈朗见不能得到这匹骏马,就挥手示意,让清兵射了几箭,其中的一支利箭从侧面正中五明骥的耳蜗把它射死在藁水之中。
洪承畴与孙传庭显然像是听到了卢象升濒死前的催促,又恐放走了李自成等匪首,故而在潼关塬上布置了三道埋伏。师徒二人深知李自成、李过二人的勇武,所以他们并没有孤注一掷地将宝全部押在第一道埋伏上,他与孙传庭两人分别留在第三和第二道埋伏处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