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姥姥的预感是很准的。
翌日,从春蓝那儿得到启发的褚玉上街为小妹买了几根簪花钗,美名其曰“看在这么多天你都没乱跑的份上,给你弄点奖励”。
他已经能想象到褚环收到东西后欣喜若狂的样子了,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来。
“驾!驾!”
忽而,街尾一阵骚动,小商小贩的摊子被那匹狂奔的黑马撞得歪七扭八。
“何人策马疾行!”褚玉将刀鞘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似乎不认识三尺衙的副官,只管往皇宫的方向冲去。
褚玉二话不说,长刀出鞘,在兵刃相击的瞬间,他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黑得跟炭似的……当初自己只是个当捕快混饭吃的孩子,对这类前辈的印象极为淡薄,主要是从郁爷口中渐渐了解他们的。
“梅长生!”褚玉叫道。
梅长生不理他,不纠缠,不恋战,短暂交手过后,仍然要往皇宫去。
“你怎么在这,跑个屁,停下!”
褚玉察觉到不对劲,一刀斩向他的马腿。结果出人意料是的,那马的膝盖以下凭空消失了,眨眼间,截断处又长出了新的肢体。
梅长生眼神阴鸷,回头剐了他一眼,然后吹出一声长哨,王都大地登时震颤起来。
“三尺衙全部士兵,王宫集合!”
随着褚玉一声令下,便衣巡逻的士兵立即四下奔走传递消息,原本在校场上持刀武演的则就地牵了马便倾巢出动。京城大道上瞬息间乌泱泱挤满了人,有眼冒红光的进攻者,有身着孔雀蓝的防御者,更多的却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戚昀领着一队人马直奔皇宫北门,路上不忘给苗凤传音:“姐姐,来了,动手吗?”
“先不,看看他们使的什么符,也先别动用妖力,让我和国师来收拾局面。”苗凤说着说着,声音变粗了不少——她化为了男相。
戚昀明白这回她要亲自出面了,于是心中对火修与山神符结合体的恐惧减弱了几分,一心一意地伪装成凡人,开始和逼宫的梅长生等人交起手来。
可随后他就发现,这些人根本杀不死,即便被一刀当胸穿过,他们也能行动如常!
照这样打下去,三尺衙迟早会被他们耗尽气力,这不是个办法!
戚昀只得强忍被血腥激起的滔天杀意,一边盼着国师别磨蹭早点来,一边徒劳地试图牵制被越嵋符咒附体的来兵。
终于,在双方战得难舍难分之时,北门开了一条小缝。
郁晚枫面色阴沉,率一众禁军从中走出。
梅长生及其手下均停止行动,齐刷刷地转头盯住他;三尺衙的士兵因发现其古怪之处,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也放下了手中刀兵。
“梅长生,”郁晚枫横眉呵斥道,“你是来逼宫的吗!”
“不,”早已面目全非的昔日伙伴眉头紧锁,义正辞严,“我是来清君侧的!”
此话一出,郁晚枫的下巴便绷紧了。
一边是含冤外放的兄弟,一边是虚假太平的天家,私情与大局,该选哪个?
若放在以往,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前者。但是……梅长生不该选择在这个节点进京威逼。
大澜马上要对越嵋发动战争,最需要的便是稳固民心,他这会子横插一杠,弄得朝廷内乱不休,他们怎么还有精力应付鬼神莫测的外敌?
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两千年前柳槐汝面对过的难题,两千年后,又一次落到了郁晚枫的头上。
“二十年前太子生母于深夜乘马车逃出皇宫,在街上横冲直撞,导致大片民居坍塌,死伤无数,最终嫁祸沿途巡逻的三尺衙卫兵,害得咱们忠肝义胆的兄弟,蒙受天大的冤屈!今日,陛下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死守在此,不走了!”梅长生声如洪钟。
北门之内,病骨支离的宋端衣瞥见太子殿下茫然的神色,一点也不惊讶。
这等大人物,生来就有人为他们铺好路,哪怕花团锦簇的坦途之下是成群的白骨。他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继而将视线移向另一位大人物。
手执铁盾的三殿下神情严肃,盯着郁晚枫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宋端衣轻轻叫道。
滕约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