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缝隙透着光,如果不是手指有虫豸爬,如果不是摇晃过于舒服,以至于发现我换不了睡姿的话……
哪怕我睁着眼,也难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枣子自动落入我的嘴。
清脆香甜。
我却不敢动,因为上面层层叠加,随时准备填补露出的空隙。
呜呜……
枣子在嘴巴里,呼喊大佬爹的计划作罢。
先是左手,尽可能回到身旁,让枣子往左边滚去。
接着右手,摸到了一块可以借力的木板,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发力,我从枣堆中,弹身坐起。
力量加速了晃悠。
一艘载满了红枣的小船,独自漂流在小河上。
一颗卡在头上的枣子掉落,我捡起来,闻了闻,咬了一口。
枣子,可不是这个季节。
以及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
船无法靠岸。
甚至越来越远。
我站上船头,正思忖办法,如何离开。
蓦地,一根绳子把我捆绑起来。
动弹不得。
只见,双脚先离开船面,接着这根绳子越拉越长,那一头,坠落到河岸。
我“长”出了翅膀。
原来,我成为了风筝的躯干。
风景不错。
短暂沉迷过后,自然会厌倦完全被动的状态。
不断摇晃,只会影响飞行,我集中注意力,很快发现可以通过垂下不同肩膀,来改变方向。
越过一棵树的时候,我猛然一沉,线自然勾住了障碍。
光这样还不行,只能僵持不下,于是我连续自旋翻滚,让风筝失去平衡,然后借助树的缓冲,来到了地面。
我还没有站稳,身体却开始先行。
所以试图呼喊的喉咙,再次耽搁了打算。
健步如飞,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我的决定。
穿过陌生的小径,绕过荒芜的山坡,趟过幽静的溪流,我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周围。
于是,呼叫的想法随之消弭。
来到丛林。
直接步入到一颗树前,我居然会爬树,还知道那上面树杈上有一小包水果。
正是刚才的枣子。
打开,验证后,提着它,继续往前走了三十来米。
我不知道我在干嘛,我的身体在指挥我。
于是,右手,拍了拍身旁的树。
它动了。
我没注意,一个半树人正靠在树上打盹,此时正揉着眼睛看着我。
我不害怕它。
你不可能去害怕一个正在伸懒腰打哈欠的动物。
然后,一包枣子扔了过去。
它大快朵颐。
不到二十秒,枣子荡然无存。
半树人一般慢慢咀嚼最后的美食,一边看着我,比看透整个丛林还要饱含期待。
我甩了下头。
它跟上了我。
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我们要去何方?
此时,一个身影在后面闪过,我特别留意,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另一条路。
另一条我从未见过的捷径,陌生而熟悉。
每个躯体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疲惫边界,当触发那个边界之时,半树人会从后面突然抓着我的手。
它不想走了,至少开始以怀疑我。
还好另一只手处于自由状态,我指了指远处。
那里有一颗枣树。
它眼睛里面冒着星光,正要冲过去。
我拉住它,奉上一件衣服。
它一拉,就往前面跑。
我,并没有。
我在想,为什么会有枣树?
以及,枣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结果?
半树人伸展躯体,原地蹦跳,把果子一一击落。
也许这样效率更高。
那个身影在背后再次闪过,我刚刚放松的心脏,又提防起来。
不过,半树人奇怪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它一边啃着枣子,一边吐着枣子。
乍一看,好像味道不对。
再一看,一个枣子在它的手指尖,瞬间捏成了粉末。
它试了试其它几颗,大同小异。
那不是枣子。
那是……
细网撒下,收口,拖拽。
半树人如何用力,也无法阻止慢慢滑进草丛的命运。
一些棍棒在空中上下。
看不清楚是谁,只听见阵阵哀嚎。
然后,很快没了声音。
该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正要转身之时,发现那件我送给半树人的衣服,似乎刚才从里面掉落一些东西。
灌木下,一只手把一颗麻将捡起来。
我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屁股。
同样也有一颗。
只不过上面白生生,没有任何图案。
咳嗽声响起,我急忙撤退。
我的身体仿佛知道那麻将和衣服来自何处,于是极速前往。
几道弯后,来到了一处熄灭的火堆前。
一颗横倒的大树,以及在场散落的三颗麻将。
我径直来到树的端头位置,盯着一双正在蠕动且绑住的双脚,用力拖了出来。
他身上继续掉落一颗麻将。
我扔进火堆,并拉开他嘴上的封条,喂了口水给他。
“这样做,使不得。媒一下,你要媒一下啊,小兄弟,使不得。”
我急忙堵住他嘴巴,然后接过水,一饮而尽,接着扛着他往前走。
他喊我小兄弟,我记下这件事。
一直走上了山顶。
我稍作停留。
因为,怔住了。
娜塔莎在牢笼里面翩翩起舞。
我放慢脚步,按照不能再熟悉的程序,把“鲜血盛宴”逐渐呈现在她面前。
谁?
一个身影在后面。
我根本顾及不了男子的头不小心磕到了石头。
反正他即将归西,无所谓。
干这样的事情,不能不提心吊胆。
每一次都是。
还是口渴。
等心率降低一些后,再继续。
我来到旁边,找到木桶,然后抽出开关。
唰!
开关坏了。
水,不停流。
我凑上去,吸了两大口。
正要找木棍堵住之时,地上水的倒影,暂停了我动作。
毕竟地面崎岖不平,所以看不清。
我站起来,掀开木桶。
必须在水流完之前,才能完整显示出我倒影。
我把头探过去。
我的呼吸好不容易刚刚慢下来。
但是……
乡巴佬的脸出现的时候,心脏如同定时炸弹,轰的一声,从木桶底部崩裂开来。
一个大气泡窜起。
然后是无数气泡。
带红。
水开始倒流。
准确说,是红色液体。
谁?
乡巴佬把脸往远处一扭。
……
我把身体放低。
我的鞋,我的白袜,我的围裙,我的手。
我是我。
扒开草丛,我见到乡巴佬,正往这边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长刀。
娜塔莎依然沉醉于舞蹈,无法自拔。
至于那男子,已经被倒掉起来,红色液体,正从他身体,落入木桶之中。
他在挣扎。
但是毫无意义。
与一只挣扎的小白兔毫无区别。
乡巴佬换了一只手拿刀,然后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全是血。
它擦了擦裤腿,擦不干净。
大佬爹不在,我不敢独自行动,于是一个翻身,从山顶离开。
我找到一个溪流,以比刚才乡巴佬更慢的速度,探出脑袋。
还好,除了脏兮兮以外,没有出乎意料。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