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完全多余。

只需要几个简单的手势，我就明了，并且模仿他们，对大佬爹重复了一遍，让他闭嘴。

一切，都消失在规矩之中。

我苦苦哀求的生活，居然就在面前。

这根本不需要深思熟虑，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过了今天，我还不能成为人，我将错过这次机会。

甚至，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都很难说。

我点了米粉，大佬爹点了牛肉面。

我们两个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把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完后，我无意中留意到邻桌的顾客，居然会主动把碗收拾走，我有模有样学着，把碗筷递给了老板，离开。

“不需要钱么？”大佬爹擦了擦嘴巴，顺便问道。

“这里是大城市，不要用你以前那个脑袋思考问题。”我对于他总是插话感到心烦。

毕竟，我在鲸落湾，从来不曾付过钱。

更不要说这里。

这里不是天堂，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我知道他们黄蓝制服有名字，叫做纠察队。

前面走一个，我和大佬爹后面，一人跟着一个。

就这样，我们慢慢经过街道。

热闹非凡，不足以形容所见的景象。

此时，天光又亮堂了一些。

正是大家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时刻。

可是我巴不得，他们能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好好看看我，我极有可能，因此名声大作。

只要我吐露心声，全力以赴为大城市服务，展示真相，我应该，能够换回我曾经犯过的一丢丢小错。

如果在步行之时，有多余的杂念，不过如此。

而至于更多的注意力，全部栽倒在眼前的种种。

两个男子正在发生身体摩擦，看见纠察队路过，立即拥抱起来，甚至为对方拍打身上的灰。

大佬爹用手指戳了戳我。

我立即走开了一点，不想搭理。

除了人以外，各式各样的建筑，勾走了我的魂。

有木头，有石头，主要这两种，却因为材料品种及大小不一，组成了千千万万不尽相同的房屋。

但是，鲸落湾一号，也挺漂亮。

这是少有我还能感到欣慰的地方。

不仅如此，我们只是非常随意行走在街道。

他们没有绑住我手，也没有朝我脖子架刀。

我认为，这是信任，更是一种文明的体现。

于是我故意用左脚，踩到右脚上面，试图把鞋带踩下来，才发现我的鞋，没有鞋带。

不如一个踉跄。

趁他们没注意，主动离开队伍。

三米，五米，七米，他们好像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我胳膊，然后把嘴角扯开，示意我跟上前。

我没反应。

对方就推着我，回到了队列。

叮咚！

纠察队，朝空中抛了个东西。

我没看清，像是铜色，然后那人接住，就离开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小小经历，增添了我对大城市的向往。

大家都非常遵守规矩。

哪怕是我有意无意走丢，也会有人帮忙来归位。

纠察队，不紧不忙。

更没有批评，或者对我动粗。

相对于鲸落湾，利用原子人互相举报监督的机制，在这里，一切有条不紊，并且主要靠自律。

根本没有眼睛，盯着我看。

这种信任，简直不要太羡慕。

大佬爹继续用手指戳我。

他完全不能共鸣我的喜悦。

倒是我忍不住投过去一个睥睨，看见了他手里的金光。

一个圆形的硬币。

掠过一道光泽。

太阳出来了。

“船上，就找到一个。”他小声解释道。

话音刚落，我们随即停下。

从牌匾看，只是一个烟店。

纠察队有人要补充一点香烟，于是开始排队买烟。

“插队。”我对大佬爹发布一个命令。

如果他想跟我讲上话，必须跟我有一样的激动。

“为什么……要我插队？”大佬爹收起金币，上面有一个“1”字。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大城市的文明。”我发现我和他之间的默契，突然跑光了。

“我从来没有插过队。”大佬爹大包小包在背上，躯体比旁人大出至少一倍。

“你插不插？否则我告你偷东西。”对于融入大城市这件了不起的事情，我认为他的反应，比我要慢许多。

其实无论如何，我都会举报他。

大城市本身，如同一道无形的玉玺，盖在我脑门上。

太阳终于照到了我，我宛若活在圣光里。

“你永远不会理解大城市。”

我试图用这句话，彻底打败大佬爹，把他一直没有透露的身份，完全暴露开来。

可惜，他比我动作更快。

他走了出去，直接前往到店铺的柜台，对着桌面敲了敲。

店主和纠察队队员，一齐看向他。

我喜欢这个反应。

说明大城市，已经从根本上清除了乱插队的现象。

或者，从来未曾发生过。

哪怕在鲸落湾，还有好些个原子人插我队呢。

呵呵。

大佬爹在和店主交谈什么。

三个纠察队队员，同样在交谈些什么。

居然还有说有笑。

店主看向我，我急忙打开脸，温柔相待。

不自觉中，上前了两步，想听清楚一点。

前面的顾客轻轻偏过头，我只好回到自己位置。

大佬爹、店主，以及三个纠察队队员，轮流抽着同一支烟。

接着大佬爹吐了一个烟圈，把大家逗乐了。

然后用拇指按住一个鼻孔，用另一个同样吐出烟圈，更是让大家看呆了。

烟圈套烟圈，往上游弋。

可是……

笑声在他下一个动作中，突然暂停。

那个金币，此时就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呈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的表情，犹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只见三个纠察队员，立即拔出了刀。

我知道，全是因为金币惹了祸。

但是大佬爹还在挠头，还在吐烟圈，套近乎。

店主已经缩到墙壁，眼睛瞪得比金币还大。

一个纠察队员，摊开手，要求大佬爹交出金币。

大佬爹看了看我。

还等什么，当然照做呀。

可是那不是请求我的眼神，而是微微一笑，告知我，他不会答应。

糟了。

对于破坏规矩，会面临什么处罚，我可是如数家珍，更不要说，这里是大城市。

多少人，向往大城市，不就是向往这里的规矩吗。

跟规矩打交道，远胜于人。

啊哟喂……

大佬爹一个投掷的动作，当着大家的面，把金币扔了出去。

然后他摊开手，一无所有。

三个队员简单商量，决定将我们分开。

大佬爹急忙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可以打败他们。”

我嫣然一笑，这是我少有的表情，因为纠察队员，立即跟了过来，将我们分开。

大佬爹还有话要说。

我摇摇头，让他闭嘴，同时用眼神恳求他，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他还是说了：“把我们分开，也算是文明吗？”

刀已经架向他脖子。

由于他个子较高，只要换到他后背。

“阿烈，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让我们在一起。”他说完松开了手。

两个纠察队员，押送他，离开了我。

他说对了吗？

至少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鲸姐跟我分别这件事情，让我无比苦恼。

所以，我也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押送我的纠察队员，我手里面，已经多了一个金币。

我一点不敢松开手。

因为金币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