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酉时,独孤明月收拾书册提书箱站起身,耳畔响起一声唤。
“宋瑾书,你怎的同姐姐们一样寡言少语?”身旁的谢灼不解道,她想着新来的姑娘与她同样的年岁,应是个有趣的性子,她难得有个说话的人。
独孤明月垂下眸子,宫中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说话做事总会掂量两分,养就了她沉稳的性子。
话刚说出口谢灼方觉得言语欠妥,宋瑾书与她们打小生活在京城不同,她先前都在庄子上,性子沉闷些也是常理之中。
她抬眼看着她,神情一变,蹙眉忙道:“抱歉宋姑娘,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了。”
工部尚书老来得女,偏谢灼极有天赋,对诗文分外感兴趣,也便成了荣堂堂四的姑娘,京城中颇有名气的才女子。
谢盛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谢灼性子也就直率活泼。固然如此,她说错了话自己清楚,话说得直接,道歉也脱口而出,再有点儿诚意便给些金银首饰。
“这个当是给你的赔礼,莫要叫司学瞧见,不然我又该挨板子了。”她从书箱拿出支芍药样式的金簪塞到独孤明月手里。
簪子上的花样雕刻得极为精细,整体很有分量。独孤明月之前也给人塞过贵重首饰,这般阔绰的她也是头一次见,感叹谢盛对这个女儿真是舍得。
“谢小姐快些收回去。”独孤明月把簪子放回她的手中,看着谢灼道:“我倒是欣赏谢小姐的性子。”
瞧她这么说,谢灼紧张的神情才缓和些,低头收拾书册,比往常安静不少。
独孤明月走到诗礼堂门口听见前面阵阵吵闹,她无心管闲事,招惹谁对宋府都是个祸患。
“你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女儿,母亲还早早走了,父亲娶了美妾怕不会再顾忌你。”他说得声音极大,不堪的话语窜进独孤明月耳中。
有母亲又能如何,任由她在宫中受尽折磨,任由她自生自灭。到头来与无亲人的孤儿又有何区别。
吏部尚书周家的少爷倍受双亲宠爱,她以为自己会有所触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息,心恍若池中的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水花。
近十年的日子她从稚童长成亭亭少女,一个人都熬过岁月,最后怎会意虚无缥缈的情。
那女子低垂眼眸,默默攥紧了衣裙。那人是孙家大小姐,父亲是个风流性子,沾花惹草娶了不少妾室。
难得教养出来一个如此端庄大气的女儿,上官旭见她算个美人出言调戏。孙琼羽有意回避,引得他耐心全无。
周围的人听闻他这话哄笑起来,诗礼堂的女子瞧见这般情景也只是避开他们,谁也不想在外树敌沾染些祸事归家受罚。
路过有女子小声议论:“上官世子看上的人怕是极少有得不到的,凭个世子名头欺压了多少姑娘?”
青衣女子拉着她的手正要离开,奉劝道:“走吧,说到底也是太后的侄子,非我等能招惹得起的。”
这时她才注意到看客大多是国子监的学子,一群纨绔子弟,平日里是上官旭的跟班。
她鬼使神差从人群里走进去,挡在女子身前厉声道:“公子这般作风,家中究竟是否有母亲教导?或是说阁下母亲也是这番做派?”
那人怒目圆瞪,气急败坏道:“我可是太后的侄子,你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插手我的事?”
“太后的侄子便能欺压朝臣之女?你这是要给陛下扣上一顶怎样的帽子?”她说得铿锵有力,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眼前的女子频频质问,他无言可答,怒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拂袖离开。他一走人群渐渐散了,都是些看热闹的国子监学子。
“你是宋家小姐?多谢了。”孙琼羽的母亲本是京城世家贵族,母女俩生得一副好模样,与话本子里的大家闺秀一模一样。
独孤明月才注意到这人与她是同窗,从容一笑道:“无妨,孙小姐平日里可得小心些,毕竟我不能每次护着你。”
宋府的马车停在她面前,她搀扶着马夫的手臂上车,心里想着那人。
新皇登基,他破例让生母为太后。想来却也无错,先皇一生从未立后,任凭朝中大臣如何进谏他也无动于衷。
时日长了众说纷纭,最为受用的消息是先帝少时遇佳人,然佳人不愿入宫,先皇因难忘佳人,一生空留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