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雨随花瓣落,风趁柳条疏。
东便门,北运河梨花夹岸,又有绿柳穿插其间,相映成色。
漕运码头处,张贯、陈咸、傅试、吴宗仁等一众人正为前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讲文墨送行。
乌泱泱一片人挤满了漕运码头,场面可谓浩大,贾环混在其中,他昨日夜里便已拜访了文墨。
京华城规模宏大,平日逛街游玩难遇一位相熟之人,京华城圈子很小,贾环统共也就认识几位官居高位之人,今儿就来了不少。
文子陵与众人一一饯别,及至贾环时,见其腰悬自己昔日所赠玉牌,竟还凑了一对,心里纳罕。
文子陵不由思绪飘飞,似乎此刻已身在江南,似乎回到了那段欲买桂花同载酒的时光。
依旧是碧云寺初见的那般倜傥不羁,文子陵饮尽杯中酒,笑道:“春华正浓,百花争艳,不能与小友同游香山,共赏碧云寺之景,实为遗憾!”
这是只有贾环才能听懂得知音言辞,文墨相信眼前的少年能明白。
两人第一次相遇,正是在香山的碧云寺,最终文子陵入了水泉院,贾环出了大雄宝殿,二人萍水相逢,道不同。
贾环的眸子微微一凝,亦是举杯一饮而尽,洒脱道:“晚辈虽不曾到江南,见江南,可心中的江南必与前辈相同。”
如今的皇宫内,正如这香山百花齐放,诸子夺嫡正盛。
文墨辞官归还金陵,代表文家选择了道路,贾环的话则代表了自己的抉择。
内心感怀,目视锦衣华服,面容俊朗的帅大叔文墨,贾环不明白对方为何有这般善意。
张子任也好、文墨也罢、甚至荣国府的贾母都未曾同贾环提及那玉牌背后的故事。
少年天资聪慧,少年意气风发,文子陵看向贾环,再饮一杯,豪迈道:“小友何以赠我!”
贾环亦是再饮一杯,恣意道:“穷无一物,唯赠心中之春!”
说罢,贾环将宣纸包裹的柳枝递与文墨,意味深长道:“荣国府的春、小时雍坊的春,还有这北运河的春!”
文子陵接过,畅快一笑,挥手而去,不回首,无留恋,脚步行得轻快,念头亦无比通达。
漕运码头的人群消失不见,如同世人聚散无常,贾环则带着钱槐、赵国基二人,乘马车往张子任府上而去。
......
舟行水上,文墨打开包裹柳枝的宣纸。
里面有一封张子任的亲笔书信,还有贾环日益精进的字迹,龙蛇云雾,飞动宣纸之上:举步折尽灞桥柳,行舟阅遍江南春,堪觅世间惆怅客,难为此生清欢人!
......
“老师!”
马车内,贾环从袖中掏出提前备好的文书,递与张子任。
张子任接过,笑着扫了眼贾环,而后飞速扫视,荣宁二府土地清查的速度非常长之快。
虽然真实的田亩数量还有待商榷,可如今正需一个足够分量的世家大族表率,在铁桶一般的官绅集团中打开一个口子。
有了出头鸟,人心便再难抑制!
贾环见张子任频频点头,剑眉微蹙道:“今日东西两府俱已有人前往户部,只是不知是否会有麻烦!”
东内的老圣人自不会多事,可东宫那位太子,为了暗中培植、扩充势力,恐怕耗费甚巨。
这些银钱自然不会是大风刮来的,有各地官员士绅巴结,有各省大商人奉献,还有巨量土地又怎么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