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奥认为机器人有意在讨好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笨手笨脚。
艾奥匍匐在血蕨丛中等待着时机,想要驯服野生的红巨蜥绝非易事。
稍有不慎,他可能因此缺胳膊断腿,抑或命丧黄泉,魂归故里。
红巨蜥可不像巴勃罗兽那么温顺,它们急眼起来连同类都生吞,属于杂食性动物,同时也是法索罗科大沙漠中特有的珍稀物种。
红巨蜥在凯玛人的心中总能够占据一席之地,如果把凯玛人比喻成沙漠游牧民族,那么红巨蜥就相当于马匹。
“温温的,检测物质含量,鉴定为排泄物。”珂珂自顾自地盯着那坨印着它的脸的红巨蜥粪便说,“嗯,真好玩,一切都是新的,我喜欢!”机器人咯咯的笑着,笑声带着电音。
归根结底珂珂依旧是一个硅基生物,他既不是赛博格也不是仿生人,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感情。
艾奥悄咪咪地靠近一只成年的红巨蜥,红巨蜥优哉游哉地在埋头啃食着Ansaih。
想要驯服红巨蜥,第一步,必须要想方设法到它的背上,然后抓住它头部的犄角。
然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把手松开,否则后果很严重——
第二步,将尾端神经鞘插入红巨蜥头部的“脑端接口”,嗯,感觉似曾相识,那玩意儿仿佛是天生为了凯玛人而存在的。红巨蜥和凯玛人之间的渊源其实可以追溯到几亿年前,说白了,他们是“近亲”,都是由同一个物种经过演化分支产生的,就跟人类和猿类一样。
一旦一个凯玛人和一个红巨蜥产生连接,那么他们间的羁绊将会维持到双方死去。
当然啦,红巨蜥在这方面尤其明显,毕竟它们的寿命比凯玛人要短暂。
凯玛人和魁迦人的最长平均寿命是201昆塔拉年,而红巨蜥的寿命只有50昆塔拉年,昆塔拉星上的一年相当于420个地球日。
驯服红巨蜥后,凯玛人无需再把尾部插入它们的脑端也能够操控和驾驭它们,他们之间处于一种“量子纠缠态”,但是并非单纯的心灵感应。
有的时候,凯玛人能够看见被他们驯服之后的红巨蜥的记忆,他们彼此的感受可以互通,当一方受伤时另一方也能够感觉到痛苦。
即便如此,倘若红巨蜥死去,它的驯服者也不会死去,但可能会丢失一半灵魂。
艾奥挑中了一只帅气的雌性红巨蜥,雌性红巨蜥的体型通常要比雄性更健硕,这或许就是为母则刚。
倏忽,艾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那只红巨蜥的背上抓住它头部的犄角,红巨蜥惊慌失措,开始狂奔,它的叫声驱使其它红巨蜥纷纷四处逃散。剧烈的颠簸差点把艾奥甩下去,但他俨如水蛭般牢牢地吸附在红巨蜥的脊背之上,任由它再怎么桀骜不驯都不松手。
糟糕。
艾奥突然意识到他穿着赛博服,那样尾巴如何才能够跟红巨蜥连接,场面一度很尴尬,真该死!
红巨蜥突发恶疾似的一路狂奔,发出野兽的怒吼,声音响彻四周,在戈壁滩中久久回荡。再这样下去,艾奥的体力估计会被消耗殆尽,他必须做些什么,可如何才能够脱下赛博服,他完全搞不懂它的机制和原理——
“铁疙瘩,我要怎么脱掉这件衣服?”艾奥大声嚷嚷,唯恐机器人听不见。
“用你的意识。”珂珂说,“对,脑电波。”
“什么?”艾奥很是费解。
“脑电波啊。”机器人回答,“加油,朋友,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去征服它!”
艾奥翻了个白眼,他问了个寂寞。
也许是艾奥的理解有偏差。
脑电波,认真的吗?
无论如何,他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今天估计是非试不可了。
艾奥使劲地想,想脱掉包裹着他的尾巴的赛博服,然而貌似没有任何效果可言。
艾奥败给了智商,输得一塌糊涂。
脑电波是啥?他对此很无知。
不管怎么样,艾奥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从来不是那种遇事不决就选择摆烂的人儿,在凯玛人的词典里也没有摆烂二字——
无论如何。想,呼吸,想!
艾奥一边试图控制红巨蜥,一边试图控制赛博服,纳米头盔突然出现,吓了他一大跳——
艾奥看着玻璃面罩上的全息显示屏露出了地铁老头看手机般的愁眉苦脸。
搞什么鬼?艾奥很努力的想脱掉身上的赛博服,全然徒劳无功。
地球有句俗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是,艾奥甚至连地球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
当然啦,尽管地球人曾经尝试过殖民昆塔拉星,然而他们对凯玛人来说还是太遥远。
意料之内,红巨蜥把艾奥甩了下去,他重重地摔倒在朱红色的沙地上连续翻滚,激起一阵沙尘——赛博服替艾奥消除了接近百分之九十的伤害;因此,艾奥几乎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不幸的是他悬着的心仿佛已经彻底死透了。
“不!”艾奥看着跑远的红巨蜥,他抓耳挠腮气得牙齿嘎嘎作响,瞳孔收缩,神情恍惚。机器人迅速地跑过来,它伸手试图把艾奥拉起来,少年赌气地别过头去,差点儿哭出声。珂珂蹲下满怀关切地问:“朋友,你没事吧?”
神经——
无独有偶,坏事成双。
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像迷雾般笼罩着途径的一切,登时四下里尘土飞扬,天空中阴云密布,沙漠已然久逢甘霖了。
而且几乎与此同时,振聋发聩、摧枯拉朽的雷鸣声响彻云霄,狂风呼啸,越发肆无忌惮。
由于艾奥穿着赛博服以及带着头盔无法体会到那股强烈的冲击感,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他将近万念俱灰——大失所望。
红色的沙暴来去匆匆,但是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噼噼啪啪地从天而降,洗礼着死气沉沉的沙漠。
机器人珂珂举起一手,利用指尖撑开一把力场伞,伞是隐形的,雨水从力场边缘滑落像魔法般神奇。
珂珂一直守在艾奥身旁,他意志消沉,犹如奄奄一息的待宰的羔羊般蜷曲成一团,看上去显得很狼狈。
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失败而已,至于吗?艾奥的内心试图让他重振旗鼓,不过阴暗面的消极情绪占据了主导位置,在针尖上跳舞的恶魔们萦绕着他的灵魂。
珂珂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艾奥坐起身来,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机器人,没有大喊大叫。
更奇怪的是,艾奥本可以将这次的失败归咎于珂珂,可他不知怎的开不了口。
再者呀,责骂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未免有些过于不近人情——即便对方不是人,那也不能太不识抬举。
当然啦,哪怕艾奥再一次耍脾气,把伊卡鲁斯插进珂珂的胸膛,它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