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庭长由梅梅尔临时担任，他早早地来到法院，拿了钥匙打开走廊最右侧刑事庭的门，坐在高台后中间的那把橡木椅子上。

因为是临时庭长，他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只得坐在这里休息，望着刑事庭这个大厅堂出神。高台上摆了张长桌，是给庭长和两位法官的，左右分别放了张桌子，右侧是给两位检察官的，左侧小小的那张则是书记官的。

这是场公诉，庭长正对着的是被告席，四周都围上了铁制栏杆，再后面则是旁听席，此次庭审中是给陪审员坐的。

绝大部分的人一生都不会来到法院，因为只有相关工作者和可疑之人才会同这里打交道。这已经是梅梅尔第二次进到法院了。

至于陪审员们，他们站在刑事庭外，走廊靠窗的位置，各自窃窃私语着。他们是调查科的职员，大都是文官，受梅梅尔的命令来参加等会的庭审。

他们抽着烟，三两个抱作一团，先是谈论工作，谈论平日生活，然后谈论现在的加莱，谈论黯淡无光的未来。

无论怎么谈，他们都绕不开席勒和艾玛，绕不开这次的庭审。他们对艾玛知之甚少，同艾玛的接触也限于打招呼一类。他们身处在烟雾中，迷茫得看不清路。按理来说，他们是不该来的。

可梅梅尔先生坚持说，这是不得缺少的形式。他们真心不想踏进刑事庭，一方面自己只能坐在旁观席上，明明一事未干，最后的审理判决上却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总感觉被裹挟了；一方面梅梅尔先生正坐在里面，大厅有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人难以接近，仿佛刑事庭不是因为它的名字，它的装饰，它的职责所在而严肃，仅仅是因为梅梅尔才变得严肃。

如果高台的中间坐着的不是梅梅尔，而是一位和善的，面露怜悯之心的老庭长，这场庭审便会担任起神圣的使命。

梅梅尔仿佛也感受到了庄严肃穆，双手不安分地摆放着，要么用右手抚摸木桌的光滑，要么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他的心里很不踏实，如坐针毡，最后走了下来，站到被告席前，伸出手为栏杆念诵密文，镌刻上禁锢之力。

他转身望见那张橡木方桌，好似它越来越高，高到抬头不可观见的程度。梅梅尔神色紧张，从衣物中摸索出香烟和火机，抓在手里，面色铁青地离开刑事庭，站到法院门口的大理石柱旁，点燃了烟。

艾玛一行人抵达法院的时候，梅梅尔仍站在门口，准备点燃下一根烟。他望见瑞丽卡和艾玛从车里钻了出来，朝自己走来，将烟塞回盒子里，让瑞丽卡领艾玛进到刑事庭，送进被告席上。

瑞丽卡从梅梅尔身旁走过时，惊讶地看了一眼，捕捉到地面上至少有十二只烟头。她没有说什么，这是梅梅尔先生的个人想法，自己无权干涉。走廊上云雾缭绕，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吞云吐雾，使得烟味灌满了空间。

他们看见瑞丽卡和艾玛，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来，供她们通行。她们进到刑事庭内，瑞丽卡先是将艾玛送进被告席，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高台最右侧的那张椅子上，最左侧的那张椅子是留给赫尔俊的。他们在这场庭审中，充任法官。没过多久，梅梅尔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的烟味大得要人命。

瞧见庭长和法官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外头的陪审员们也不好意思继续谈天说地，面带严肃地坐在旁听席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家都已准备就绪，就等着最后的一名法官。

“赫尔俊还没来吗？”梅梅尔向瑞丽卡询问道。

话音未落，赫尔俊便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可能需要宣读的文件，登上了高台。这下，人都齐全了，梅梅尔敲击法槌，放开嗓门，庄严地说道：“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