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之后，当飞行器彻底离开鹫邦黑市的山谷，沿着飞行器记录航线向城邦区直行的时候，操纵台上的某个仪器突然发出了滴滴滴的警示。

这让周柯抬起头看向那里，D-4立刻解释道：

“不是危险信息，只是飞行器的外部感应检测到了空气中的灵能浓度在提升。”

“疯狂之月又要来了？”

老塔夫尖叫一声，但D-4摇头解释道：

“不，只是很普通的灵能变化，这附近可能有一场小型的灵能风暴正在形成，这属于恶土上最普通的气候变化。

不必在意！

我们的飞行高度可以确保飞行器不受灵能风暴的影响。”

“所以，这就在附近吗？”

周柯突然问了句，D-4愣了一下，在检测了数据信息后，她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对，就在我们即将驶过的荒原区域中，是一场规模很小的灵能风暴，为了安全起见，需要绕开吗？”

“不，不需要。”

周柯站起身，走向货舱后方的导航观察台，他说：

“你继续行驶，我去看看。”

他肚子一人穿过了飞行器中部那堆满了黑色生物箱的舱段，已经扫描过这艘飞船的悟能解释道：

“这些箱子里都装着鹫邦从沦陷区抓来的各种稀有魔物的生物样本，帕尼斯家族常年从鹫邦这里收购这些玩意，用来在他们的生物实验室里培育试验性质的‘生化兽’。

根据黑市的记载，这可是帕尼斯家族的重要财政来源。

他们是阿乔利财团的研究体系的下游供货商，也有一些用于作战的军用生物武器会被配备到阿乔利财团布置在恶土边境区域的军事部队中。”

“果然和莫尼之前说的一样。”

周柯拍了拍手边精密的生物箱，说：

“帕尼斯家族就靠这玩意崛起，结果恶土时代几十年了还在这领域里打转，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他们已经很行了，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保存着完整的旧文明科技传承的势力。”

悟能反驳道：

“和已经彻底归于野蛮的恶土相比，帕尼斯家族简直是‘学阀+财团’一样的存在，他们垄断的知识就是家族富贵永续的坚实基础。这踏马就是学阀的终极形态啊，将知识作为物理意义上的‘生产工具’。”

“说得好，我越来越期待和莫尼合作把这个庞然大物掀翻时的美好场面了。”

周柯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他没有在这维持着紫外线模拟阳光照射的舱段停留太久，穿过之后就来到了飞行器后方的观察台，随后伸手拿出了乌鸦面具准备带上。

“你要干什么？”

悟能惊呼道：

“主动找虐吗？你不是很讨厌那种‘遁入灵界’的感觉吗？”

“我讨厌它，与我合理使用它并不矛盾啊，这只是一件用着不舒服但确实很有用的工具而已。我只是想看看吹起恶土风沙的灵能风暴在那片特殊灵界中的‘真实形态’。”

周柯弹了弹面具，说：

“这东西赋予的‘真实视野’能满足我的好奇，你知道，在我们于虎爪镇第一次遭遇灵能风暴的时候，我就很好奇那玩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待在灵能风暴区域中会对人体产生古怪的影响？

难道这种风暴的本质真的是某种核辐射吗？

哈，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谜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乌鸦面具戴在了脸上。

下一瞬他从物质世界消失进入灵界之中，强忍着灵界行走带来的不适感，周柯启动了观察台，让他的视野直达被灵能风暴的风沙席卷的地面。

然后，周柯瞪圆了眼睛。

在那本该空无一物的荒野上，在被风沙笼罩的区域中，他看到了数以百计的“灵界生物”如兽潮一样奔行在这个特殊的相位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以一种狂奔的姿态四散奔跑，就在那风沙吹打的遮掩中于这片荒野中四处寻觅。

他还看到了在“影子特效”遍布的地面远处正有一道像是“蛛网”一样的裂痕，这些灵界生物正是从那道“门”里冲出来的。

几秒之后，周柯清晰的看到了一头长着大象鼻子的巨大野猪生物疯狂刨地，在那里给自己做窝，他立刻摘下面具用肉眼去看同一块区域，只见尘土飞扬似乎是风沙形成的小龙卷在冲击地面。

看起来很正常的地质变化，然而...

“啊，果然如此！”

周柯揉着额头，对悟能说：

“每一场灵能风暴的本质都是某个异位面在物质世界开了个‘洞’，它们向这里倾泻能量导致了异象，所谓的‘风沙’只是能量倾泻引发的表象。

那位芬女士的研究目标大概就是这种现象！

怪不得欧姆会说翁雅芬的研究并不聚焦于灵能现象的表面，而是深入其中寻求本质。

这个世界是真踏马的要完了！

这哪里是废土时代啊，这分明就是一场‘异界入侵’结束时的垃圾时间，在人类还掌控的恶土都这样了，我都不敢想在沦陷区中这种入侵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但那些灵能生物并不会出现在物质世界...”

悟能犹豫了一下，说：

“所以它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对物质世界施加影响，就像是两个种族居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彼此看不到对方，所以日常生活不受影响。除了你这种进入‘灵视’的家伙晚上起夜时会被吓一跳。”

“但不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的。”

周柯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那个相位里的生物在满足一定条件后，或许会真的会出现在物质世界，从而引发一场...等等！我所描述的这种现象，不就是恶土人谈之色变的‘繁衍之月’时会形成的‘世界级大魔潮’吗？”

他惊呼道：

“据说繁衍之月的月相发生时，整个世界的灵能浓度会飙升到让普通人窒息的程度，甚至会直接扭曲那些普通人使他们成为怪物。

不！

不是简单的扭曲！

魔潮也不是繁衍之月引发的，那只是一种结果！

当灵能浓度打破了安全阈值后，灵界的生物会在那时候得以进入物质世界并拥有实体，然后将占据物质世界的人类和他们的文明打趴下，来一个鸠占鹊巢。

沦陷区不就是这么来的？

鹫邦在沦陷区抓住的那些稀有魔物不就是这么来的？

好啊！

我居然无意间窥破了这等奥秘。”

周柯哼了一声，说：

“怪不得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都要逃离地表去伊甸园生活呢，如韩斌那样的家伙，大概早就知道地表世界的终结只是个时间问题。”

悟能不说话了。

周柯的结论缺乏证据支撑，但人工智能在这一刻认定或许周柯真的搞清楚了这个谜团。

几秒之后，周柯重新带上乌鸦面具。

他仰起头，打算在这灵能风暴肆虐之地看一看头顶的月亮。

或许在这种特殊环境下，那轮见鬼的紫月亮的形态也会发生变化。他其实也一直很好奇，这轮看起来就充满邪异的月亮的“真实形态”到底如何？

但就在周柯抬起头直视月亮的时候，他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在这一瞬响起如黄钟大吕般的轰鸣，像极了一根无形的棍子狠狠的敲在了周柯的脑门上。

让他在一瞬间鼻孔、嘴巴和耳朵都喷出血来。

他颤颤巍巍的摔在地上，狠狠摘下了面具这才从那种致命的精神窒息中恢复了一丝，但“脑死亡”的可怕预感依然在冲击着他的心智。

“你的颅压在飙升，不好！要爆了！焯，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悟能的警告和惊叫在周柯耳边若隐若现，刚刚作了大死的他这会倒在地上抽搐着，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对紫月亮的惊鸿一瞥。

那根本不是月亮！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如子宫一样，孕育着某种“怪物”的血肉之眼！

“Joker！Joker！清醒点！”

悟能的吼声似乎远在三途川的另一侧，周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一点一点的崩溃破碎，因为他直视了不可名状之物。

“D-4！快过来，启动‘外部健康方案’！把他的颅压降下来，焯，快过来！”

周柯只能隐约间听到悟能的咆哮声。

他看到了D-4如旋风般冲过来将他抱起，他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她，随后眼前一片黑暗。

但紧接着，就有一道光芒自黑暗中亮起，那苍白到可以冻结万物的光，在那一瞬驱散了要把周柯彻底吞掉的狰狞黑暗。

“还不到时候呢，岚，耐心点...”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个让他感觉到熟悉和安心的陌生女人的声音，虽然带着点疲惫但并不难听，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周柯的一切恐惧、忧虑与愤怒都被抚平，让他进入了难以形容的安宁之中。

他太累了。

他在一瞬间差点被煮干的脑子现在迫切的需要睡一觉。

在周柯如动漫画面般打着旋被甜美梦境的呼唤形成的漩涡吞没掉意识前，他还在精神世界中尖叫道：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岚”又是谁啊？啊，这种感觉真是好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