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1919年4月29日
斜风细雨,
吴钧雇了一辆马车,车上载着唐四唐叔,却有两个灵牌,另一块是孟广平老孟叔的。
吴钧自穿越以来,首次在同一天经历两次亲人死亡。
亲历亲人死亡,和亲品自己的鲜血一样,都会对人的心理进行刀劈斧斫的改造。除了更坚强,也会更落寞。
吴钧有疲倦之意。
所以,当他找上黎楠芝,连一点兴奋都没有:
他知道她一直在暗暗尾随,所以一找一个准。如此而已。
如果生活都是这个态度,什么事不是“如此而已”呢?
如果没有唐四和孟广平事件,情况一定是这样的:
任凭公子如何安慰,佳人总觉得自己已经有负公子,成了不纯不洁之人,再也没脸答应公子的任何好意,情到深处,难道占有都是罪过吗?我吴钧有病,难道天下人都有病吗?
现实是有了这两起事件,吴钧的态度是:
“好了,你我毕竟年幼,先不谈别的。请转告令尊,承蒙他老人家照拂多时,我有一言,姑且听之”
“以我对未来时局的判断,只怕国家马上就会大动荡。慨公心性憨直,哪里学得来道貌岸然、嘴上全是主义、私下里窃国肥私?不如做些实业,或许能为家族积些阴德,为国家留些根基,则善莫大焉”
当黎楠芝把这几句话带给张歌慨时,他一声叹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终于将他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是啊,如今四月,五月一到,在凡尔赛,中国连最后一块遮丑布也将被撕下,没过多久,五四运动爆发,再过不多久,直皖大战爆发,皖系军队溃败,段祺瑞通电下野,张歌慨随即被“养病”,同年九月被BJ政府免去其本兼各职。
那是一个全民惨痛的年代,也正是在那个年代,代表中国前途的新的力量将在黎明前觉醒!
一切好似过眼云烟,唯一留下来的是张歌慨极其家族在天津的一些工厂,以后在各个变更时代依然发挥着作用,尤其是随后的抗日战争中,表现出中国人铮铮铁骨,即便如历史尘埃被扫去,依然有可歌可泣之处。
至于吴钧和黎楠芝,爱情的花朵还来不及结果,就被一阵风卷散了。
此刻,吴钧的态度明显客气多于关怀,理智多于激情。
黎楠芝听吴钧说着这些国家大义,不免索然无味。感觉公子每多一言,牵挂便卸下一份,这是没打算回来了吗?
而吴钧想的是,你倒是人间好人,任谁都不断不舍不离,你满怀良善之心,兼顾别人难堪之情,可是,到头来你能得到什么?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吕调元顶着个肥胖的身子,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中。
“我没有知会高官,原是怕给您添麻烦,您怎么来了呢?”
自从被吴钧胁迫后讲过那四点之后,吕调元已把吴钧当成自己长辈级好友,
此人或许平庸,但对于自家门户也是看得很重的。
“公子远行,我岂有不送之理。”
抬手一挥,下面人即呈上一个礼盒:
“公子侠影仙踪,或许用不到这些,聊表我的一番心意。”
吴钧也不客气,随手收了。
然后一副自家人的样子,叮嘱道:
“小心李张联合,需始终坚信,你与张督才是同朝之人。待人有内外,行事拈轻重,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暗指他不该与李勘徽合谋图张。
吴钧小小年纪,居然在给一个老学究讲人生哲学,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而听在吕调元耳里,先入为主,无不奉为圭臬。
“吴公子与谁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瞟之下,吴钧知道是李勘徽驱车赶来,所以故意留了一个切口,让李勘徽好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来者果然仙风道骨,正是李勘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