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姚汤平不开车,由代仁嘉请了一个代驾师傅来开,直接回了临江。
别墅的框架已经浇筑好了,袁世道愁工程款拿不到,想不到姚汤平的实力可能比他还强。他听说姚汤平想办厂,打电话给姚汤平,如果要建厂房的话,就不要忘了他。建厂房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姚汤平想去租厂房,真要是办不下去了,抽身也容易些。
厂房好租,人才难找。如果不请个精通药业的人才,就凭他们五鬼想把厂办起来,不太可能。
姚汤平由一个躺尸大户一跃成为腰缠成贯的有钱人,着实出乎临江人的意料之外。他头上顶着的躺尸人的帽子摘掉了,又有人取而代之,而且风头盖过姚汤平。
说起来,姚汤平也不是彻底躺平,因为他没有父母,生活还得靠自己,倘若他不去外面赚钱,早就饿死了。那个比他躺尸名气还大的小伙子也姓姚,名叫志远,名牌大学毕业,中药专业。本来他有大好的前途,但适应不了社会,和谁都合不来,辞去高薪工作,在家啃老。全家人的光荣变成了全家人的耻辱,做父母的眼泪都流干了,就是唤不醒他。
因为供姚志远读书,他家已经山穷水尽了,原指望他学成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为家里减轻经济负担,哪知他卷铺盖回家,什么也不干,父母都快被他逼疯了。有人说,他精神出现了问题,一定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他不肯去,说自己没病,是这个世界病了。最可怕的是,他还有暴力倾向,嫌他母亲唠叨,打过他母亲几次。这样怎么能行呢,亲戚也看不下去了,大舅二舅、大伯大叔一齐上,将他摁在床上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在医院受了些苦,他老实多了,对他父母说:“我没病,你叫亲戚强行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这笔账我会记在心里,等你们动不了的时候,我也不会照顾你们,叫你们的亲戚来照顾吧。”
这就是大逆不道,祖宗吃多了冤枉才会出这样的人。说到自己的儿子,姚志远的父母便伤心流泪。父母在世,姚志远便饿不死,有吃有喝有衣穿。如果父母死了,没有吃的,饿也有可能把他饿清醒,他还能在床上躺得住才怪。
为了拯救儿子,为了让他能够站起来自食其力,姚志远的父母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生命企图唤醒装睡的儿子,人间悲剧!
姚志远的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穿上了崭新的衣服,面带笑容地走到床前,对他说:“儿啊,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麻辣豆腐、红烧排骨,快起来吃饭。以后呢,只能靠你自己了。”
母亲头一次如此客气地对自己说话,姚志远感到有些奇怪,但依然赖在床上不起来,想等父母吃完了饭再说。很长时间了,他不想和父母同桌吃饭。
姚志远的父亲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见老伴喊不起儿子,也面带微笑地走到床前,对他说:“儿呀,你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起来和老爸喝几杯吧。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你喝你的,别那么多屁话!”姚远志很不耐烦地吼起来。
“好的,我喝我自己的。”姚志远的父亲心里一点都不难过,仍然是面带微笑,而心里却在想,我要解脱了,离开这个让我痛苦万分的世界。
两位老人吃饱喝足之后,走进姚志远的房间,想看他最后一眼。姚志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朝向里面。他母亲说:“儿呀,我们走了,你得靠你自己了。”
“要死就快去死,别烦我!”姚志远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刺向了他的父母。
五月,正是草木葳蕤,野花盛开之际,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香。夜幕笼罩的临江,静谧而又安详,两位老人来到了袁河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老姚对老伴说:“我们拉着手一起跳吧,也不知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免得找不到你。”
“跳吧,这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他们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要往河里跳。
正在这紧要关头,后面射来一道手电光,接着就听见一声大吼:“你们在这里跳河,别害了别人!老子天天在这里过,要死到别的地方死去!”
老姚回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屠夫简三。他心里话,老子不想活了,还要选地方吗?在哪里死都一样,管你怕不怕。他松开了老伴的手,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去了。
简三眼疾手快,用猪钩一撩,正好勾住了老姚的后衣领,用力往上一拽,把他拽上了岸。
“老姚,你奶奶的,一定要死在这里是么?说话不听。”简三气愤地说,“你家不是有绳子么?上吊也可以,偏要死在我经常经过的地方,太不厚道了。”
姚志远的母亲六神无主,对浑身湿透了,冷得直打颤的老姚说:“算了,不在这里死了,换个地方。”
如果他们俩同时跳进河里,简三救不过来,肯定会死一个。彼此都是老熟人,简三问他们为什么要寻死。老姚颤抖着说:“屠夫老板,你不知道啊,我是被我那不中用的儿子气的,死了就是解脱……”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带杀猪刀过去,把他给宰了。宁可他死,你们也不能死!”简三怒不可遏,“把父母逼死的人,临江还没有出这样的人才,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屠夫老板,不麻烦你,不连累你,我们死不足惜。”老姚冷得牙齿直打架。
“胆小怕事,软弱无能!快滚回去换衣服,冷得像条狗一样。”简三说完,肩上扛着猪钩,雄赳赳地走了。
“我看死也不是办法,回家算了。”姚志远的母亲拉着老姚往家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简三边卖肉边大声地说:“大家快来买我的肉哦,卖完了我好去收拾那个躺尸的高材生。昨晚不是我正好路过那里,老姚两公婆都跳河死掉了。逼得父母跳河,临江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