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日头盖上了老旧的房顶,纵然教室里的屋顶上有超过三个的吊扇在一刻不停的旋转,然而,仍然闷热的厉害。
有时真的挺佩服那时候的我们,即便是那些以身子娇贵而闻名的小林黛玉们,也并没有哪个因为炎热而昏倒当场。
在没有空调的时代里,我们的生命力顽强的堪比野草。
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人间极品。
我可能是学校里赚钱最早的学生了。又紧挨着学校旁边,所以即便我自己不觉得什么,仍然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尤其是不学习以后,有不少班级里外的各班头目打架厉害的与我日常打招呼、做朋友。
尽管在我看来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已。但俨然在其他人的眼睛里,我已经成为了那一群拥有危险代名词的学生之一。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我正有些意气风发。必定我一直以来的苦恼,说到底还是父母没钱支撑我的学业。
可现在我能做生意了啊,可以自己赚钱了。
嗯,学业应该有办法了,尤其是师傅说过两天会上一批好货给我们卖,……昔日管父母要的三百块钱成本,如今在我兜里已经变成了七百元,这还是我乱花钱后的剩余部分,我美滋滋的想着。
“佑雪,你快看,门缝儿那是不是找你的?”
正是上课时间,老师还在台上不停的讲着各种考试重点,我听见有眼尖的同学在喊我、提醒我。
我转头就看到师傅自教室门的缝隙处打量着我,眼神有些古怪,特别的严肃,然后,我便见他转身走掉了。
“师傅等一下!”我忍不住在教室里就大喊出来,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出教室,追上师傅,伸手从兜里把自己全部的钱拿出来,对师傅说:“师傅走这么急做什么?这是上货钱,师傅帮我上点好货。谢啦。”
师傅点点头,接过了钱,沉默一阵,看着我,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话,别为情所困、别学我……会毁了你。”
我懵懂的听着、点头,其实当时的我也没怎么听懂。
真正懂得了师傅话里的真义,是在这之后。
在付出血淋淋般的代价以后。
又是一个周一到了,和师傅约定好的,周六周日他去上货,周一来给我们交货。
我是中午放学便兴致冲冲的跑到摆摊的地方等着的,后来是埋汰孩、大明白、小春子、最后来到的是总是一副小公子哥打扮的鹏子。
我们都给钱我师傅上货了,所不同的,我是其中钱额最少的,只有七百多元。最多的是鹏子,整整五千元!
他和我不同,根本连一天地摊儿都没摆过,完全是因为他父母就是在市中心的鞋帽市场里卖了二十几年货,有着独到的眼光,是他老妈看准了我师傅的不一般,要他跑过来学本事,入生意的门道儿的。
虽然五千元若在普通人身上,足够大人整整两年的工资总和。
但那时节的小城市,没几个大商场,这种占据市中心一整条街,被称为城市金三角之地的商业街里,还是占据了当时至少超过半数的市场购买力。
那时节赚的少,但东西却不便宜。就仿佛什么都涨价了,就只有工资不涨。
我那时候一双皮鞋是从鹏子家里按照内部价买的,也花掉我两百七十多元,那条佐丹奴的裤带花掉我三百多元,一条力的牛仔裤花去我接近四百元……
市中心上学,根本见不着同学是穿着其他地方那十几块钱、至多几十块钱衣裤的,我这身衣服已经很贵了,但也不过就是当时学生间的中等穿着。
比我穿的好的、尤其那些女孩,简直多不胜数。
我们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鹏子说:“我们被骗了,草!我走了。”
鹏子走的很洒脱,说起来,他家里赚钱容易,所以反而最不差钱。
真正最差钱的是我啊……
七百多元的确算不得什么,可却是普通人两个半月的工资总和了,也是我唯一的全部资产,更是我还准备重拾学业的唯一希望。
全没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坐在路肩上,孤零零的,是不是在悲伤。
我感觉自己更多是失落、是放空。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因为想什么都没用了。
……
但我还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后知后觉,师傅曾经教过我的事情:“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越是亲近的人,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