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推开房间门，哼着歌摸着黑轻车熟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今天不太想开灯，尽管时间已经近凌晨。

这样他处在黑暗中的视线，仿佛能看到学姐依旧在他前面蹦蹦跳跳，踩在台阶上华丽的转个圈，然后捧起一把落叶撒在两个人身上，模仿婚礼的礼花。

学姐时不时会像一只小兔子，蹦到他的面前，就那样盯着他，然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猛然跳到他身上，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玩一个向后下腰的把戏。

他在黑暗中享受，回味，生怕开了灯，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即便再有不舍，洗澡总不能黑着灯不是，那样会洗不干净，学姐应该不会喜欢脏兮兮的自己，路明非伸手按下洗手间的灯。

炫目的灯光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像从洗手间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飘在他的身后，一红一白。

“妈呀，有鬼！”

路明非高中经常将自己浸泡在恐怖小说中，锻炼自己的胆量，以毒攻毒，这是楚子航告诉他的方法。

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他将酒德麻衣不准随便使用言灵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见鬼，这种力量此时不用，难道要等到自己下到地狱之后对阎罗王拍着胸脯说自己有特殊能力，只是因为要遵守某个非常重要的约定所以没有使用，然后恳求其给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但很显然这种烂笑话除了自己没人会信，自己大概只会被立马打入十九层地狱，至于为什么多了一层，肯定是因为阎罗王认为他胡吹牛所以特意关照的。

体内的力量几年未曾使用，像是猛兽出笼，咆哮汹涌着，顷刻间充斥着四肢百骸。

路明非此刻像是君临世间的王，眼眸冰冷，无喜无悲。

“嘿，明非！”

精灵古怪的女声在路明非背后响起，让他合上了微启的嘴唇，有些惊讶的转身。

“恩曦姐，麻衣姐，怎么是你们？”

酒德麻衣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羊绒大衣，两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眼角擦着一道锐利的绯红，红底的黑色高跟鞋一前一后，套着黑色丝袜的修长双腿钻过衣襟溜了出来。

苏恩曦则是一件纯白绒毛连帽外套，帽子上耷拉着两只兔耳朵，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双腿，脚上一双黑白条纹的运动鞋，全身上下满满的青春活力。

“干嘛，我们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嘛！”苏恩曦佯装愤怒，扬起手作势欲打。

“哎呀，错了错了。”路明非很快认怂，举起胳膊假装格挡，“你们是听到我的心声了嘛，我也想你们了，本来打算明天早上过去的。”

“谁要你想，油嘴滑舌。”话是这样说，可苏恩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回来怎么不开灯？”酒德麻衣脸上有些好奇。

“呃(⊙o⊙)…”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忘记了。”

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回味今天的约会吧，那也有些太难以启齿了，这种事最好藏的死死的，说出来莫不是要被当做痴汉，路明非不敢想象两位姐姐鄙夷的目光。

“这种事也能忘？”苏恩曦有些狐疑，伸出手摸上路明非的脑门，“脑子也没坏呀。”

“你过来。”酒德麻衣抓住路明非的手，将其拽到了面前。

“啊？”

路明非看着近在咫尺，如同雕塑一般精致的脸，酒德麻衣的红唇就在他的眼前，他若是轻微一动，怕是就能来个亲密接触。

麻衣姐在闻什么？

路明非心里有些疑惑，但却一动不敢动。

“你脸上怎么会有一种香味？”酒德麻衣皱着眉头。

“有，有吗？”

路明非心中暗道坏事，脑中闪过学姐脱下外套，用衣服将他的脸蒙起来的画面，那是学姐作为他把她嘴唇亲肿的惩罚。

香味，是那时候印上去的？

都过去这么久，脸上居然还有留存，到底是学姐太过持久，还是麻衣姐的鼻子太灵，路明非想不明白。

“有。”酒德麻衣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点了点头。

“老实交代，和谁出去约会了？”苏恩曦凑了过来，眼中略微有些不爽。

“和学姐。”路明非轻轻说着，不太敢看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的眼睛。

并非是他怂了，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两位姐姐。

印象中，麻衣姐总是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摸着他的头，然后轻声说：

“明非，不管有天大的事，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有我在。”

总是会带着他去看烟花，去吃特辣烧烤，然后两个人被辣的狂喝水，也会手把手教他开车，路明非至今还记得酒德麻衣从副驾探过身，告诉他仪表盘上每个图标分别是什么含义的时候，她头发上的那缕清香穿过鼻子直入心间的味道。

每次他去公寓的时候，恩曦姐总是嘻嘻哈哈，穿着睡衣跳到他面前，然后拿出一包薯片递给他，他知道恩曦姐最喜欢吃薯片。

一个人愿意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另一个的时候，说明那个人在她的心里一定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路明非自然明白这一点。

恩曦姐偶尔也会躺在地上装死，嘴里大喊着：

“明非，明非，快。”

路明非总是会急匆匆的跑来，有时候是从洗手间，有时候是刚进门，当他紧张的蹲下准备将恩曦姐送医院的时候，她就会猛然弹起，将她的脑门印在路明非的嘴上，并且义正词严的说：

“果然，姐姐的病情还是需要明非的吻来治愈。”

她每次都乐此不疲，路明非也愿意陪她演戏。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看向他的眼神偶尔有些奇怪，路明非觉得温柔与俏皮中似乎还蕴含着什么，她们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似乎潜藏着羞涩与欣喜

他以前或许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路明非想起今天学姐看他的眼神，与她们如出一辙。

那应该就是喜欢。

路明非突然明白，两位姐姐是喜欢他的，那种喜欢超出了家人之间的感情，突破了某层壁障。

那他呢？

他不知道自己对两位姐姐的感情是什么，是喜欢？还是家人一般陪伴的习惯？但他心中猛然升起的恐慌迅速占据了全身。

甚至有些驱散了亲到学姐的欣喜。

他有些怕了，从叔叔家里搬出来之后，害怕与怯弱的情绪再次将他吞噬。

害怕两位姐姐知道他约会的事情之后，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他。

害怕自己又一次要被抛弃，他不想再体验这种痛苦。

不知不觉，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在他的心中已经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他该怎么办？

“和你那个诺诺学姐？”酒德麻衣眼神锐利，不似以往那般温柔。

“嗯。”事到如今，即便路明非再无可奈何，再恐慌，他也不想撒谎，尤其是对他比亲人还亲的麻衣姐撒谎。

“所以你今天没来公寓找我们，就是去找你的诺诺学姐吃饭了？”苏恩曦有些气愤，双手叉腰像是要对路明非进行审判。

酒德麻衣瞥了一眼苏恩曦，眼中含着说不清的意味。

路明非平时的一举一动她们都一清二楚，今天也不例外，毕竟这是她们的工作。

今天过来，一方面是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另一方面则是被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

虽然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但戏还是要演的，不然就太突兀了不是。

“是的。”路明非的声音底气不足，随即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她去吃饭了？”

“不要转移话题哎。”苏恩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现在是我们在问你，坦白从宽！”

“坐下说吧。”酒德麻衣看了一眼苏恩曦，转身朝着沙发走去。

“哼！”苏恩曦仰起头，和酒德麻衣隔了一个身位坐下。

“把灯打开。”

路明非刚刚沾到沙发的屁股猛然弹起，麻溜的去开了灯。

酒德麻衣双腿交叠着，脸上看不出表情，苏恩曦搂着沙发上的抱枕，琼鼻微皱。

路明非挠着头，轻轻将屁股挂在沙发的一角，双手落在膝盖上，端正的像一个三好学生。

“你们，应该不只是吃了个饭吧？”酒德麻衣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