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

项老道继续问道：

“你如此舍己为人，他也会在你危险的时候，为你出手吗？”

莫寒有些心虚，没有接话。

赵真先却轻轻一笑：

“当然了。说来惭愧，若是没有这个师弟，晚辈可能已经身殒数回了。”

项老道长叹一声，突然沉默，仰天望去，似乎在思索或是追忆着什么。

半晌，他压低头颅，浑浊的双眼中，竟然涌下两行血泪。

“好……真好啊……”

“灵山派……后继有人啊……”

赵真先有些疑惑：

“项师叔，您不是已经不在乎灵山派了吗？”

项老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忆道：

“老夫初入山门时，与你们何其相似！道心坚定，满腔意气。从第一次踏足玉灵峰顶，看到那落日和茫茫云海时，就暗中下定决心：我项云山此生定要一心修行，振兴宗门。那时是多么单纯！

“可是时间渐渐磨平了我的意气，低劣的资质令我在炼气期蹉跎许久岁月。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与此同时，我也见识了宗门之内的种种黑暗。本以为修真者都是一心修行、性情淡泊，却不想论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修者更甚凡人。

“在那段时间，我曾非常迷茫。我们这些下等资质的修士，修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蹉跎一生，也不过就是变成了一只更加强壮的蝼蚁，被晚自己出生几十年的天才轻松超越，然后随手碾压。”

“但后来我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既然自己的修为难以提升，那就在有限的寿命里，帮助宗门变得更强盛，这样作为门派弟子，我也与有荣焉。

“彼时的我，在师父仙逝后，投到时任掌门手下，从杂役弟子做起，所有宗门事务上都尽职尽责，一步步赢得掌门信任，最后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一枚棋子，协助他处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

“掌门许诺我，在我到达炼气巅峰后，为我留一枚筑基丹。这更加令我欣喜若狂，重燃了修炼的志气。

“可是最终我在炼气巅峰卡了十多年，垂垂老矣，也没有等来他许诺的筑基丹，反而在新任掌门登台后，遭到排挤。我昔日为了前任掌门得罪的人，也都来落井下石。我替宗门做了半辈子肮脏事，最后成了一切的罪孽的承担者，被当成垃圾清扫出门，派遣到了此地。”

说到此处，项老道重新看向赵真先：

“你若问我是否恨灵山派，我当然恨，没能安享暮年，却得到如此下场。可你若问我是否还在乎灵山派，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宗门，与灵山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使对宗门失望透顶，可我修行之意义、我此生之价值，早就和灵山派深深绑定在一起，如纠缠之盘根，难以分离。

“或许是上苍不忍我此生心血付之东流，在我灵智尚存的最后时刻，将你们带到了我眼前。

“我看到了灵山派新的后辈——正直、纯粹、有侠义之心、珍视同门之情。哪怕遭受排挤，仍然道心坚定，矢志不移地践行自己的修行之路。”

项老道再也忍不住，血泪从眼眶源源不绝地涌出：

“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此生所做的一切，好像又值得了！”

他呜咽着，抬起颤抖的老手抹去泪痕。

“老夫想告诉你们的是，门派高层有时身为领导者，不得不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有时会欺骗，有时会手染鲜血，玷污公平与正义，让你们对世间正道产生怀疑。

“可这修真界终究是实力为尊。若想生长壮大、沐浴光明，总要有人成为根系，投身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