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地点点头。
如今,她对这位新县令的脾性也揣测出一两分了。
“比你早来一盏茶时间,此人倒是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气度,也不管大伯什么脸色,每隔三日必来讨教棋艺。今日,总算说起正事,想让王家重办玉山雅集和玉山书院。”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人可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关押林大夫人、大开文昌塔、又与芙蓉巷握手言和,这又急着把王家拖下水。他是生怕自己活得长,也不想想冯华的下场。”
姜至笑了笑,靠近她,认真道:“这位新县令运气很好,王家若想翻身,不如背水一战。”
王惜也靠过来,小声道:“咦?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不信他信谁,你吗?”沈缨笑了一声。
王惜不乐意了。
她可是王家小辈里最聪慧,最受各位长辈喜欢的姑娘,自认为肩负起振兴王家的重任。
她大声道:“信我怎么了?我王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忧国忧民,心怀社稷,我还….”
“还画得一手好画,什么魑魅魍魉、春宫夜欢,全都不在话下。怎么,王姑娘是想凭自己画春宫图的本事养活王家?”
“你个臭杀猪的,你还笑话我?”
于是,屋子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叫骂声,一会儿又变成哈哈大笑。
过了好一阵,姜至和王惜才从院子里出来
两人都收拾了头发和衣衫,打算去王大夫人那里看看。
走在半路碰上了小兰和大夫人早产的小儿子,名叫王安。
此子身子瘦弱,看起来竟比小兰还小一些,但教养极好,很有稳重内敛的气度。
“阿姐,惜姐姐。”
小兰跑过来,一身绯红色襦裙被风吹拂起来,像一朵刚开的花,娇俏极了。
看来王家的大夫人又给小兰做了新衣裳。
她过来后高兴地说:“阿姐,你猜我见到谁了?对,就是咱们的县令。他可真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气象万干,一点都不像街坊们说的那么骇人。”
“你见过大人身边的那个黑衣服大哥哥么?哇,他可真有力气,他一只手就把王家大哥射出去的箭抓住了,太厉害了。”
小兰自问自答地嗡嗡了一通,见阿姐一脸冷漠地看着她,觉得十分莫名,那么好看的县令阿姐都不喜欢?
“阿姐,不知县令名讳是哪几个字。
小兰停下夸赞的话,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姜至皱眉看着小兰,乍然想起这丫头最近跟着父亲哥哥识字呢。
看这架势,是想在王家小弟面前臭显摆。
她忽然恶劣的玩笑了下,说:“姓洛,洛神赋的洛,美吧。”
至于名讳,她还是不便随意拿来说笑的。
“倒是美的,只是我瞧着大人那气度,还以为是锦绣江山的江呢。那,大力气的哥哥呢,他是哪几个字?”
小兰说着还瞥了眼身侧的王安。
“哦,他叫无奇,蛮横无理的无,怪诞诡奇的奇。”
小兰皱起了眉,有几个字她没听过,更遑论写了。
但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又是蛋,又是鬼。
于是她语气严肃地说道:“阿姐欺负我不识字!你方才说的肯定不是好话,君子读书,是为了明辨是非,修养心性,你怎么能骂人呢?”
姜至牙有些酸,短促地笑了一声,“呦,不识字啊,那肚脐眼你总知道吧,就是那个脐。”
小兰歪了歪头,疑惑道:“无脐,没有肚脐眼儿?这名字实在不凡。”
姜至忍着笑撇开头,王惜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擦了擦口水,调侃道:“哎,小兰这孩子可真蠢?纯真可爱,你们沈家全家人的心眼,是不是都给你阿姐长在身上了?”
“过奖了。”姜至笑着回了一句,扭头正要和王惜说话。
忽然一怔,赶紧闭了嘴。
十步开外,洛明川一行四人从侧面的竹林小径中走出来。
洛明川旁侧是王家主王晖,身后则是邱主簿和无奇。
那几人面色如常,低声交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几个人的玩笑话。
但姜至却是再也没了耍嘴皮子的兴致。
附近就这一个岔口,必定是要碰上的。
姜至索性大方地上前,向来人见礼。
她先问的是洛明川,王家主再有名望也是一介白衣,在官爷跟前自然矮三分。
她恭敬道:“民女拜见姜大人、邱大人,王伯父安好。”
洛明川垂眼看着她低垂的头顶,语气淡淡道:“看气色,姜仵作已无大碍。”
姜至点点头,谢道:“多亏了大人上次托邱主簿送来的药材,民女喝了一副就全好了。”
洛明川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她,“既如此,便尽早回县衙,那些陈年旧案的卷宗多有损毁,还需姜仵作协助邱主簿修复整理。”
姜至连忙回道:“是。”
她又转向王晖,语气熟稔道:“王伯伯近来可好?”
“好好,多谢阿至送来的强身方子,老夫现在神清气爽,健壮如牛了。”
王晖拍了拍自己的賂膊,爽朗地笑道:“王惜日日念叨你,总算把人盼来了,你们小姐妹去玩吧,在王家就如同自己家,不必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