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氏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也是个执拗的人。但是,吕娟也很执拗,僵持住了。
杨氏甩开吕娟的手,走进厢房,关上了门,然后大声地对彭世宏说道:“大宏,你领着娟子走吧,我不送了。”
犹豫了一下,看看没有时间可等了,彭世宏只得狠下心一手牵着吕娟的手,一手拿起她扎的大包袱,不顾她的哭泣,强拽着她往镇口走去……
小船到海门青龙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彭必富扯住渔船放下的大渔网,把小船与渔船紧靠在一起。
渔船上的人在嘶喊,催他们快上船。
顾不上饥饿、顾不上和彭必富道别、也顾不上离别故土的惆怅,借着渔船桅杆上挂着的微弱的渔火,吕娟先从小船顺着大渔网往渔船攀爬,彭世宏在小船上护着她。很快,她就上了渔船。然后彭世宏托着朱氏攀上渔网,在吕娟的接应下也上了渔船。
该他上船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犹豫了。彭必富却不停地向上比划,催他上船。彭世宏只得攀住渔网跃上了渔船船舷。
进了船里,彭世宏这才发现船上已经席地坐满了人,黑漆漆的很多的人头,全是逃难者。他们朝空的地方挪挤了过去。所谓空的地方也有不少的人,几乎难以席地下坐了。彭世宏忙不迭失地给身周围坐着的人作揖,恳求他们挪挪地,给他们一点可坐的地方。
都是逃难的人,彼此理解。很快周围的人挤了挤,给他们腾出了一小块空地。
船扯起了风帆,启航了。月光下,水波鳞鳞,远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夜已经深了,那些在怀中的孩子们已经进入梦乡。船上人虽说有憧憬希望的,却个个揪着心事,脸上充满了茫然和忐忑,谁也没有心情开口说话,整个船上静静的。
吕娟还在流泪,和也是一脸愁容、满腹忧心的朱氏依偎在一起,也是一言不发。
彭世宏耽心江上风大会受风寒,给她们俩披上了床单。
朱氏不让,让他和吕娟披,她自己用一件外套裹住头和身体,对吕娟道:“别再瞎想了,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上海呐。”随后她就闭起眼睛休息了。
床单下,彭世宏一只手拥住吕娟,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注视着黑暗里她透着晶莹泪光的眼睛,轻声地哀求她道:“姐,别难受了好吗?看你这个样子,我心碎。”
吕娟眼眶里饱含的泪水刷地一下流了下来,禁不住紧紧抓住他紧握着她的手,半晌,她才轻声道:“姐除了难受,更多的是高兴……,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了。”
天亮了,太阳已经升起,总算,渔船在靠近黄浦江秦皇岛码头附近的岸边抛锚了。船员从船上往岸上搁了一块宽宽的木板作为下船的跳板。
吕娟提着包袱,彭世宏背着朱氏,小心翼翼地踏上跳板,慢慢地下了船。
已经一天多没有食物粘过牙了,又饥又渴,肚子很饿。虽说已经到了上海,但是这里四周很空寂,没有什么店家。彭世宏只得咬牙提着两个包袱,吕娟则搀扶着朱氏,三个人满脸倦色地往南朝提篮桥跚跚走去。
彭世宏身上带着他们在上海落脚的地址,彭必智也给他详细讲过行走路线。提篮桥有店,可以在那儿吃点东西。从提篮桥沿黄浦江一直走,经过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再往前走,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秦皇岛码头其实距离提篮桥街区不远,无奈朱氏缠裹过脚,那三寸金莲根本就迈不开脚步,虽然她一路汗流浃背咬牙忍受着痛苦艰难地前行,却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到提篮桥时已快晌午了。
总算到了一个小吃店里可以坐了。朱氏长吁一声,瘫坐在长条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