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一、续弦(1 / 2)人世繁花首页

母亲的意外去世,让我更加感觉到人生无常、世事多艰,或许人生来就是要经历这些磨难的,一切都无法逃避。在人生这条崎岖坎坷的道路上,人与人比的并非是谁跑得更快,跑得更稳,而是谁的心态更好,谁的抗打击能力更强,只有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欣然面对人生中那些好与不好的结果。

毕业后,我到津南市信合社分配到了开源县信合社。回首四年前,我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可四年以后,我告别了梦幻的大学生活,又再次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是母亲已不在人世,人生的跌宕起伏让我感慨不已。

由于我在城里没有落脚的地方,芳姨暂时收留了我。没几天,开源县农村信用合作社人事科打来电话,让我到单位参加岗前培训。我们这批新同事一共有二十人,都是些刚从大学毕业的应届生。年轻人呆在一起,共同话题很多,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培训期间倒也轻松愉悦。

参加完县里组织的培训后,大家被分配到了各个基层网点。我被分到了距离县城四十多公里的城关镇信合社工作,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入职第一天,我就被主任安排到了前台,向同行的一个姐姐学习柜面业务。由于之前在证券公司实习过,对银行系统的金融业务还算熟悉,所以上手很快,两三天就已经开始独立办理各种业务。

参加工作意味着个体正式融入社会,就必须遵守相应的职业守则,不能再像读书时那么无拘无束的自由行事。我所从事的工作,内控要求十分严格,每一项业务流程、每一个审核环节、每一次事后监督都有明确的规程,稍微出现点违规,都会受到相应处罚。这样的工作既枯燥又机械,尽是些不怎么费脑子的重复性操作,考验的是人的耐性,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综合来看,这并不是一份理想的职业。每当我感到沮丧时,我就反问自己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相比那些没有找到工作的大学生来说,我已经算是幸福的了,对于那些分配到离县城七八十公里的同事来说,我同样算是幸运的。所以,不管工作有多么枯燥,我都要求自己一丝不苟、全力以赴。这既是我的责任心,也是母亲从小教会我的做人做事原则。

参加工作后,我仍保持了学生时期的简朴。长期的拮据生活让我养成了精打细算的生活习惯,况且我还面临还助学贷款的压力,更加不敢肆意挥霍。在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我将大部分钱存了起来,余下的给家里人买了礼物。趁着休息,我提着大包小包,回了趟朱家湾。一路上,不停地有人打听我的工作,毕竟我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家对我的毕业去向自然颇感兴趣。我告诉他们,我被分到城关镇信合社工作。大家都夸我能干,有出息,说我前途无量。我苦笑不言。大概对于农村人而言,只要有份坐办公室的正式职业,就算“鲤鱼跳龙门”,何况我从事的还是与钱打交道的工作,在他们眼中就更是一份美差了!

我到家时,小妹文娟正垫着板凳在灶台做饭。我高兴的招呼文娟,小家伙见到我回来,高兴得一蹦一跳,围着我问长问短。我拿出新买的衣服在她身上比来比去,“嗯,大小差不多,穿着正合适!”文娟见有新衣服穿,脸上笑开了花。我见父亲不在,问她:“爸呢?”

文娟眉头不展道:“他到村口去了,应该又打牌去了哩!”

我心里咯噔一下,早推测到母亲走后,父亲会更加不管这个家。可我刚参加工作,又没有那个条件改善小妹的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里受苦。

看着瘦弱的文娟,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娟,你明年要念初中了,上户口的事情,爸怎么说?”

文娟有些沮丧,拉着脸道:“爸一直说不着急,不着急。可是老师都提醒我好几次了,初中和村里的小学不一样,没有户口是绝对读不了书。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摸着她的头,安抚她道:“别怕,爸不给你上户口,姐给你上!等姐过几个月,钱攒足了,就去给你上户口。”

“真的吗?”文娟望着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点头笑道:“是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一次参加工作,按照农村的礼数,我提着礼物到亲戚家走了一圈。朱全福、朱全贵、朱秋兰、朱建军、朱晓芳等等,所有亲戚一个不落。尽管这些亲戚里面,有对我好的,也有对我不怎么好的,但在母亲的后事上,他们都出了不少力,费了许多心。再则,母亲的去世让我觉得人生无常,亲戚这种关系是与生俱来的,我们无法选择,但既然这辈子已经做了亲戚,那就不得不去维系。以前母亲在时,她就是维系亲戚关系的纽带,如今她不在了,只有我这个女儿替她做这些事。

我唯一气的还是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对这个家庭更是不管不问。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他多少还有所忌惮。但现在母亲撒手人寰,他是彻底被解放了。

俗话说得好,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母亲一走,父亲和外公一家是彻底断了往来,压根没人愿意再管他。我很担心,怕他手头那点钱全在牌桌上给输了。我倒不是心疼那钱,而是担心我那可怜的小妹文娟。虽然她比我晚出生几年,但受的苦也不少,母亲走后,凡百事都得靠她自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干农活、做家务,她夏天全身被晒得黝黑,冬天手上脸上长满冻疮,除了我以外,没人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独自面对这一切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把她接过去和我一起生活。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放假时多回家,多给予这个妹妹关心和照顾。父亲非但没有为他的失职而感到羞愧,反而是变本加厉了起来。到年关时,他竟然提出想要再娶,理由是屋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一再强调,现在还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感情上也需要慰藉。我开始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应该不会采取行动,数落了几句也就没理会这件事。

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他就真的四处托人打听,看十里八村有没有合适的寡妇。北湾的老赖吴老二又出了个坏主意,说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要介绍给我的父亲。听吴老二这样一说,父亲顿时起了兴致。当天下午,他就跟着吴老二去到女方家里。

在我们村里,吴老二是出了名的“搅屎棍”,小姨朱秋兰和朱绍武的婚事就是他最先提,这桩媒害得外公至今后悔。现在,他又给我的父亲做媒,结果介绍的对象还是个哑女人,听说以前被人捡回来的,去年她男人病死了,留下她一个寡妇在世上。

父亲得知她是哑女,气得把吴老二一顿臭骂:“吴老二,你这个臭屁虫,就给老子介绍这么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