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斯,长于斯。对山野的热爱和衷情是天生的秉性。
少年时代一直生活在这座群山环绕的山村,对山有着浓浓的亲情,无论距离多远,丝丝萦绕,割舍不断。家乡的山虽谓之山,却实为丘陵,高的也不过三四百米,即算不得高大,也称不上险峻,却有着一种温和的诱惑,让人去亲近,去抚摸。
我自幼喜欢登山,尤其喜欢探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段。登山,不仅要选择适合的山来攀登,还要选择恰当的时节。山之不同,时之有异,所领略到的快感及所思所感自是不同。于我,登山的最佳时机有两个,一个是金秋时节,万物正逢鼎盛之期;二是寒春交接之际,酷寒将尽、春之未至,即可迎峰而攀,足无遮拌,又不会伤及春芽嫩草,其三亦可活动久钝之筋骨,对我是最佳的时节。
每一座山都有它的密码,隐藏着它的秘密。少年时代,村子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几乎被翻越,每座山的特点和习性基本掌握。诸如,哪座山上的石块含铁矿,哪座山的岩石有化石……以此衍生的,不同区域的山林里生长什么植物、活跃着什么小动物,基本都能推断出来,这也算是一项技能。
每座山都有其独特的标识。其中有一座充满神话色彩的山,山虽不高,但常年有云雾缭绕,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条百米有余的深长壕沟,盘山环绕,掩映在树丛灌木之间,看似人工开挖,但毫无挖沟的动机,村里人都说不是人工挖掘的,如果是人工开挖,这么大工程量,必定有人记得缘由和经过。一切解释不了的,便归于传说。于是就有人说,当年这里付着一条大蛇,天长日久成精了,一日雷雨交加,渡劫成龙,在此飞升,而这条大沟就是其当年俯卧的洞穴。虽知是杜撰的蹩脚故事,但每次途径此处,都感觉浑身发毛,总觉得还有其他未曾“飞升”的不知名生物潜伏于此。
了解了山的习性,也便掌握了登山的法门,熟知了同山野交流的方法。有次为了猎奇,寻找刺激,特地骑摩托车顺山道行出数里,以寻找一处未曾登过的,“高大、险峻”的山。等骑行到无路可寻的时候,也就到了一处没有来过的山野,面前的山虽不高,但蜿蜒的山脉着实有数里之长,若想登上山顶却也不易。起始,顺路而上,路虽狭小曲折,却也足以让我沿路小跑。三分之一的路途行过,体力渐渐不足,只得减速缓行,脚下的路也不再明晰,但前行中总能辨出一些模糊的足迹。越往上走,越是艰难,对于登山而言,即是困难,也是诱惑。征服一座无人踏入的山峰,对谁都是一项莫大的荣耀,但又有哪座山峰真正的从未有人类的足迹踏入呢?即使是我手脚并用爬上山顶,也依然发现他人的足迹。
很多人都有同我类似的习性,在登临高地时,总会禁不住振臂高呼,释放内心的激情。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爱瞎咋呼”。有时在田里劳作半天,休息之余我会爬上旁边的大树上,坐在高高的枝杈上,晃动着双腿,嗷嗷呼喊。呼声趁着风势远远飘荡,我也沉醉于这种肆无忌惮的欢呼中。而在攀上山峰时,呼喊的欲望尤为强烈,登高眺望,一览无余,振臂而呼,自是一番“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浩然之情。
对山野情之更甚,了解更深的大有人在。如我这般,在村里往往会被评价为“读书久了,闷得无聊”的举动,那些久居山林的看山人、天天放羊的牧羊人,才是真正掌握山野密码的人。
我家在“黑山”有片田地,因为距村较远,每年只有在特定的时候前去耕种和收获。在黑山脚下,常年居住着一个老头,村里人人都沾亲带故,我还得叫他叔叔。此人和我父亲关系不错,有时候地里的庄稼有什么异常情况,他都会委托路过的乡亲带话给父亲,比如,杂草多了需要过来清理一下,下雨冲塌了石堰要重新垒砌,庄稼熟了要尽量收割等等。每次父亲过去,总要带两瓶酒或其他食物,一般中午就在他看山的茅草屋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