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选择的开张时间是傍晚时分,这个时间的苏州市民,空闲多些。不选择更宽敞的庙门,是为了打出杨柳斋的名号,一旦好名声打出去,生意才能渐渐起色。
场院前方,木架台子搭得较高,便于门外的人也能看到,台子两边搭了木梯,扮演冯素贞的陈圆圆一步三顿地走了上去,按演戏惯例先做了戏前礼节,台下观众见到她,就兴趣盎然,觉得来得值。
陈圆圆在苏州的人气,是很高的,就如当年马湘兰在南京。
配合幕后的众人一起唱了开头四句,陈圆圆才边在戏台上走,边独唱:“春风送暖到襄阳,西窗独坐倍凄凉。亲生母早年逝世仙乡去,撇下了素贞女无限惆怅。继母娘宠亲生、恨我兄妹,老爹爹听信谗言、变了心肠。我兄长被逼走、把舅父投靠……又不知李郎我那知音人现在何方?”
通过开头独唱这一段,简明扼要、提纲挈领地说明了这出《女驸马》,讲的究竟是什么故事。
继母、虐待、悔婚、嫌贫爱富等等情节,已经在许多观众心里推演出来,这故事太老套了吧?
毕竟很多人都看过好多戏曲,元曲发展以来,到了明代,好多戏剧情节都有雷同,偷情啊、相会啊、私奔啊、清官断案、贪官报应,等等。
当然,这只是一些老人的想法,很多市民才不管,纯粹奔了免费看,以及陈圆圆的名头过来。
前座的冯梦龙敏锐地发觉了一个现象,对正在磕瓜子的杨川道:“这不是纯粹的黄梅曲,黄梅由小民采茶唱歌,发展而来,圆圆姑娘的声音里,却还夹杂了水磨调,说不定以后这种新腔调会流行起来。”
水磨调是为了迎合苏州人,杨川才提议加进去的,他点点头,未来怎么发展,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的目标是赶快赚一笔钱,离开苏州。
隔了几座的杨廷枢却皱皱眉头:“看头不大,都是老套的故事了。”
显而易见,此曲的开头,显得平庸一些,全靠陈圆圆的倾国美色与第一等的唱腔撑场。
下面陈圆圆再叙述了未婚夫李兆廷,然后退场,此时冯顺卿、李兆廷、王氏出场。李兆廷由柳如是女扮男装,另外两个是在本地梨园请来的老生、老旦。
柳如是穿着寒酸,阔步走动,言辞激愤:“今日浅水困蛟龙,心中好似烈火焚,当初订婚也凭过媒证,你想退婚万不能!”
冯顺卿唱白脸:“贤侄不必心内慌,老夫有言请思量……你来我往理应当,只是这婚姻之事你休呀休提起!”
王氏唱白脸,眼神蔑视,就像城里人看乡下人似的:“乌鸦怎能配凤凰?乌鸦怎能配凤凰!”
冯顺卿:“送你纹银三百两,望贤侄回家去另选名门!”
柳如是用手接过雪花银,愤然甩在地上:“万两黄金如粪土!天崩地裂不退婚!”
“太气人了……”黄媛介气愤,恨不得上台掐死这对父母,一对定下了婚姻的男女,互相爱慕,女方父母却嫌贫爱富要悔婚?岂能不气?
按说要是现代,此事不值一提,已是普遍,可古代闺阁都是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冯梦龙三言里面,就写了一个不得嫁未婚夫的女子,愤然自杀的事情。也许这女子和未婚夫并没有感情可言,但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也是这对梨园老前辈功底不错,黄梅与昆腔融合得比较好,此外,这出戏,道出了黄媛介的心声。
黄媛介本来可以嫁张浦的,能走进豪门,可是她选择了指腹为婚的杨世功,杨世功一事无成,只能做畚箕贩卖,下了聘礼之后,就一文钱也没有了。可黄媛介也不后悔,她也一直以“奉守女德”来标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