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西线无战事. 08(1 / 2)爱短篇首页

在那战俘营监狱区域的一方天地里,战俘们一个个脚步匆匆地在监狱外忙碌着,除了知道自己在劳动,却完全不清楚法朗西人的意图。

弗兰克手里拿着大扫把,跟着大家认真地扫着地上的积雪和一些杂叶乱草。看来,法朗西人就是在让自己和战友们打扫一下雪后的监狱区而已,弗兰克心想着。

扫雪的战俘们在尽力劳作。那洁白的雪如同绵密的羊毛毯覆盖着大地,却也给人们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战俘们拿着简陋的扫雪工具,一下又一下地清扫着。他们的身影在雪地里起起落落,每一次挥动扫帚,都扬起一片晶莹的雪雾。那被扫开的雪堆在两侧,渐渐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小山丘,战俘营中间这片大块的空地也在他们的努力下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黝黑的泥土地。

弗兰克扫的累了,稍作停歇。他抬头看了看监狱门口处,只见那些被带走的战俘们,在带枪的法朗西士兵的驱使监视下,吃力地抱着一根根粗壮的柴火。这些柴火有的带着尖锐的枝桠,在战俘们粗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浅痕,可他们却无暇顾及。他们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霭。那一双双或有力或瘦弱的手紧紧抓住柴火,像是抓住了能驱散寒冷的希望,小心翼翼地向着战俘营的某些区域搬运、归集。

更令弗兰克不解的是,还有些战俘两两一组,合力搬着凳子座椅。这些凳子座椅大多破旧而沉重。他们互相配合着,一个人在前面用手稳稳地扶着,另一个人在后面用力抬起,而那椅子的木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最后,按照监兵们的要求,将这些座椅板凳整整齐齐地排列放置。

而更多的战俘则在忙着搬运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把从各个角落搜集来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或者扛在肩上。他们的脚步带着些许疲惫,只知道漫无目的地搬运着。

又过了半晌,部分战俘终于得以休息。弗兰克缓缓抬起头,刹那间,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惊讶和不解。整个监狱广场区域,就像一幅被精心描绘的画卷,在战俘们无数辛苦劳动和默默工作之下,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貌,那是一派大型活动即将举行前的热闹而有序的景象。弗兰克心中涌现出了无数的问号:“这些法朗西人到底要做什么?!”

一排排座椅板凳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庄重的气息。那木材的纹理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诉说着战俘们搬运和摆放它们时的认真与专注。每一个板凳的间距都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于拥挤,又不会稀疏得破坏整体的和谐感。

再看那广场的空地,曾经是那样的坑洼不平、满布尘埃,如今却干净平坦得如同被打磨修复过一般。地面上没有一丝杂物,那平整的地面像是一面巨大而平整的黑色木板,洁白的云朵从空中缓慢飘动。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在低语着战俘们洒下的汗水,那是他们用简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平整、清扫,才换来的成果。

弗兰克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渐渐泛起了泪花。这不仅仅是一个被整理好的广场,更是让他想起了远在德曼尼,每逢圣诞节,人们都会前往聚集的活动广场。尽管他们身处战俘营这个充满苦难与压抑的地方,但是看到这里,每一个战俘都心生感慨。

“呜......”一阵尖锐、拖拉、冗长的营区警报声响起。战俘们个个都神情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各个押着战俘劳作的法朗西士兵,他们提着枪命令着战俘们放下手里的活往监狱广场区域归集。战俘们个个衣衫褴褛,聚集在了广场上的空地,空地上顿时也就乌泱乌泱地站满了人。

警报声在大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戛然而止。战俘们看着周遭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禁心生疑窦,面面相觑。

就在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弗兰克仔细分辨着......没错!那就是乐器吹奏的声音,它们正慢慢由远及近,由弱及强。

从监狱区的大门口外,一个小型的方阵队伍缓缓走来。这个方阵由法朗西士兵组成,他们手里拿着各种乐器,边演奏边踏着整齐的小军步前进。行进至一处便停止了脚步,但是乐声依然响亮。

就在弗兰克他们抓耳挠腮,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弗兰克定睛一看,这些人明显与一般的法朗西士兵不同。他们穿戴着整齐干净的军帽、军服、军靴,一看就知道是集中营里的法朗西军官。弗兰克还认出了其中的卡恩队长。

军官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场地的西面,那个摆好桌椅凳子的区域,然后在安排下各个军官落了座。很显然,这一片是整个场地的主席区。

随着典狱长的一个手势,军乐声戛然而止,典狱长和卡恩队长向战俘们走来。

“你好,穆勒指挥官,很久不见了。”卡恩队长来到了战俘群中,在行了一个军礼后,向穆勒指挥官问候,并脱下手套,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此时的穆勒指挥官,在经过了长期的牢狱生活后,依然没有了往昔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他两眼平和,胡须茂密杂长,颧骨显现,整张脸变得棱角分明,头发蓬乱,衣着形象邋遢。他跟普通的战俘一样,过着艰苦的生活。只不过,德曼尼的军官级别战俘会被集中关押在一个独立的监狱里。而他们的待遇则会比普通战俘会稍微好那么一些。

“你好,卡恩队长。”穆勒指挥官伸出了自己不再强壮饱满的右手,与卡恩队长握手回答道。

在两只手握住的一刹那,卡恩队长红润的手心受到了一阵寒意的袭击,直上脑门;穆勒指挥官苍白的手心则被一股的暖流所浸润,直奔心中。

卡恩队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看两人握着的双手,转而又望向了眼前的穆勒指挥官。穆勒指挥官也看着卡恩队长,他明白了些什么,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尴尬和窘迫感。

卡恩队长深吸了口气后,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一旁的法朗西士兵们开始行动。

弗兰克远远地看着那一切,根本不知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片刻之后,在法朗西人的押送下,那些德曼尼的军官级别的战俘被法朗西人和卡恩队长带离了现场。

没等弗兰克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阵阵来自于法朗西士兵们的吆喝声。逐渐地,战俘们被慢慢地分流,被分配到了广场的四周。

“坐下!坐下!”法朗西士兵当中会德曼尼语的人命令着战俘们原地坐下。此时,眼前的空地就被腾了出来。

同时,主席台上的各个法朗西军官身前的木桌上都被摆满了美酒、奶酪、面包、巧克力、肉食等等饮料和食物。这一切让那群饥肠辘辘的战俘们羡慕不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弗兰克同样看得胃痉挛了起来,肚子“咕咕咕”地不停叫唤。忽然,他发现广场的一侧,一群人又来了。他定睛一看那群人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经过仔细鉴别,他们居然是刚刚被带走的德曼尼军官级别的战俘,卡恩队长和典狱长在前方带队。而这些德曼尼的军官们与刚刚被带走时简直判若两人,原先又长又密的头发胡须已然经过了剪理和刮除。就说穆勒指挥官,现在的他一头干练清爽的金色短发,脸上的络腮胡已经荡然无存,脸上也经过清洗,整个人都干练精神了许多。这群德曼尼军官先前肮脏邋遢的面容焕然一新,恢复了些许英气。

德曼尼的军官们带到了主席台,弗兰克远远看见他们在卡恩队长的介绍下,与法朗西的军官们一一握了手。随后,这些德曼尼军官们被安排在了一个特定的区域坐下,而卡恩队长便与穆勒指挥官坐在了一张圆形的木桌边。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散到了战俘群中间,令人无法忍受的饥饿感让他们纷纷东张西望。终于,他们看到,在监狱门口一个队伍正缓缓向他们行进。这个队伍以若干辆马车为主,旁边跟着法朗西人。这些马车后头的车厢内装载着一个个锅炉,这些锅炉在寒冷的天气中向上释放着白色的热气。弗兰克认出,那些跟着马车缓缓行进的队伍中有几个专门在劳动的采石场和林场负责给大家做饭配餐的厨师和工作人员。战俘们抑制不住微微起身,纷纷引颈望去。

马车队伍在战俘们面前停下,队伍里的工作人员开始向战俘们分发东西......经过了漫长的等待,马车队伍终于来到了弗兰克旁边。工作人员一件又一件地将物品递给他们,随后又去往下一处。弗兰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它们是:一小包饼干、一块奶酪、一块面包、一片巧克力、几颗糖果、几片厚实的罐头肉、一碗浓郁软烂又热乎的土豆泥。拿到这些东西,战俘们早就炸开了锅,个个喜笑颜开,狼吞虎咽,吃得心满意足。而随着一口浓郁软烂又热乎的土豆泥下肚,弗兰克感到身体瞬间被从胃部散发出来的热量所蔓延,浑身充满了能量。而手里的面包也与平时吃的干硬生冷的面包不同,这是从温热的锅炉中刚刚取出的面包。它在热量的加持下,柔软、绵密、温暖。弗兰克赶紧趁着面包的热乎劲,将面包从中间撕开,将一片罐头肉和奶酪块儿塞进去,做成了一个“热狗”,一口塞到了嘴巴里。有的战俘则用面包沾着土豆泥吃,他们依着自己的喜好,吃法不一而同......而不知什么时候,广场的另一头,法朗西人也聚在了一起同样说笑吃喝了起来。主席台上的法朗西军官们相互之间谈笑风生,抽着香烟喷云吐雾,碰杯饮酒。

卡恩队长也为穆勒指挥官点燃了一根自己珍藏的雪茄,二人举着乘有浅褐色液体的玻璃酒杯。卡恩队长一如既往的沉稳,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穆勒指挥官似乎也慢慢放下了防备和紧绷,不知都在交谈着些什么。

而乐声再次奏响,现场就像一个盛大的圣诞集会现场一般热闹非凡......

此时,法朗西的年轻人们,士兵、后勤、医生、护士......他们纷纷来到了广场中央,开始就着乐声翩翩起舞。而乐队也来到了广场中央。

已然饱足的战俘们也开始兴奋,法朗西人来到战俘们的面前,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和动作。战俘们感受了法朗西人的热情,他们有的人放下手里的碗和食物,站了起来,接受了法朗西人的邀请,来到广场中央与法朗西人一起跳跃、旋转、扭动......翩翩起舞。

所有的战俘都站了起来,为他们吹口哨,摇手呐喊,鼓掌打节奏......有的战俘来到乐队里,边说边比手划脚,乐队里的人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将自己手里的大号、小号、管弦、风笛等等乐器交给一些战俘,由他们来吹奏......

而广场的另一侧,一群法朗西人则支起了一个临时的摊位。摊位里摆放着十多张凳子,凳子上坐着德曼尼人,他们正接受着法朗西人为他们理发、剃须。连这些战俘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剪头发、剃胡子是什么时候了。他们个个看着理发后镜子里干净利落的自己下笑颜开,有的甚至眼眶湿润,抹起了眼泪,不少人与法朗西的“理发师”们拥抱致谢。而这些“理发师”,也全部都是法朗西普普通通的士兵,这些士兵此刻放下了手里的枪炮,拿起理发推子为自己的“敌人”热心服务着......

“看呐,这些孩子们多快乐。”卡恩队长说道。

“嗯”穆勒指挥官没有再多言语,他望着眼前的景象,抽了一口雪茄,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卡恩队长见状,拿起手边的威士忌,将穆勒指挥官的酒杯再次填满,“指挥官先生,你,结婚了吗?”

卡恩队长的话,让穆勒指挥官有些诧异,眉头跳动了一下,他看了看被填满的酒杯,“哦,谢谢。”又接着说,“是的,结婚了,按日子算来,我跟简(Jan)的孩子应该出生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欧,简是我的妻子。”

“祝贺你。”卡恩队长笑笑,“我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五岁,一个女孩儿三岁。他们都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究竟有多爱他们。每一次见到他们,这种爱就像永远在加深加大的湖泊一样,没有界限。”卡恩队长说着,将口袋里的照片拿了出来,递给穆勒指挥官。

穆勒指挥官接过卡恩队长的照片,那是一张卡恩队长的全家福。他拿着照片,看得入了神,眼睛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眼中露出一股慈祥。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最好玩儿,最有意思的时候。”穆勒指挥官嘴角挂着笑意,冷不丁地挤出了这句话。

“是的,也是最需要爸爸的时候。”卡恩队长说完,喝了一口酒。

“指挥官先生,还没请教,您是来自德曼尼的什么地方,您的家乡在哪里?”卡恩队长忽然间将话题转移。

穆勒指挥官将照片还给了卡恩队长,“欧,我来自夫莱堡,德曼尼边境的宁静之地。”

“哦,这样,我可听说这是个好地方。当地人都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住在夫莱堡的人,另一种是想去夫莱堡的人。哈哈。”卡恩队长笑说。

听闻此言,穆勒指挥官脸上彻底松弛了开来,挂满了笑容,而笑容中居然还有些难为情,他摆了摆手,“欧,卡恩队长,快别这么说了,不是每个夫莱堡人都这么自负的。”

“但是,它确实是个好地方。”穆勒指挥官接着说,“它是一个远离世俗的宁静之地,人们淳朴善良,平和而知足。那儿有着最好的森林、洁净的圣克耶湖泊、夫莱堡大教堂、明斯特农夫大市集、中心老城......在夫莱堡的每一天你都不会无聊,每一天都充满了喜悦和舒适。”

卡恩队长听得大笑,举起酒杯与穆勒指挥官碰了个杯。

“我的家乡也十分美丽。它在法朗西的东南部,很多人都知道它,它叫普洛旺斯。”卡恩队长也介绍了起来。

“欧?普洛旺斯?那可太出名了,那儿的薰衣草可是鼎鼎大名!”穆勒指挥官神情有些惊讶。

“呵呵,对。我们那儿的薰衣草可以说小有名气。它们是制作香水的重要原料,也是普洛旺斯最著名的景致。”卡恩队长抽了口雪茄,“普洛旺斯在地中海和阿尔卑斯山脉之间,紧挨着罗讷河谷。这样的气候很适合种植葡萄,所以我们那儿的桃红葡萄酒是法朗西最著名也是最好的葡萄酒。”

“如雷贯耳!”穆勒指挥官边说边笑,与卡恩队长又碰了一次酒杯。

“普洛旺斯鱼汤、橄榄酱、炖菜配香肠、鸡肉塔吉锅、兔肉、法式水果蛋糕、杏子塔......这些都是我们那儿的名菜。”卡恩队长如数家珍。

“红酒炖牛肉?”

“欧?对对对!还有红酒炖牛肉!哈哈哈!”卡恩队长在穆勒指挥官的一个补充后,爽朗地笑答,又说,“德曼尼的美食也很多啊。我说过,我的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德曼尼人,所以,我从小就吃着一半的德曼尼美食长大的,呵呵。”

“香肠、啤酒、烤猪肘、猪脚、炸肉排、焖牛肉、酸菜.....”穆勒指挥官同样报起了自己家乡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