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个脑瓜子不太灵光的丫头,也把数学学得像样,即便自己一定会在高三选择学文,也认真地上着高一高二的物理与化学等未来不可能再学习的课程。
大家都说物理老师娘里娘气,暗地里叫他“娘娘”。
巴娃见到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伟岸,且温柔细致的老师。他唇方脸阔,说话温柔,常常穿着笔挺的格子衬衫,熨帖的西裤永远能看见一条笔直的折线从腰部直垂到脚背,才微微打个折,像一束射进水面的光,他的皮鞋永远锃亮,干净得一尘不染。巴娃常常上下打量着老师的穿着,真看到鞋底与地面交接的缝,也不曾见过一丝灰尘。那时的巴娃却想不到自己目光的无礼。
当所有人都不喜欢物理老师的时候,巴娃只把一双眼睛更深地看了过去,眼睛带着耳朵也追随过去。巴娃其实特别喜欢上物理课,特别喜欢听物理老师讲,那一张一合的阔嘴唇里,有时候能见到两朵泡沫从嘴角挤出来,一点点变大,变大。巴娃瞅着、瞅着,便忍不住伸出舌头朝自己的嘴角舔舐,当发现无果时,便收起兴致认真倾听所讲的内容。
“当我们给水面的小木板施加一个作用力的时候,”物理娘娘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的烧杯里的水面上的小方块上重重地画一个向下的箭头,表示力,然后翘起他的粗长的兰花指引大家来看,继续说道,“水所承受的力,就是木板的浮力加上这个作用力,能理解吗?”
看着同学们茫然的模样,娘娘在黑板重又画了一个烧杯,几个短横代表水,再在水里画一个小方块……把过程又重新演绎和讲解,不厌其烦,直到那些立志学文的同学们昏昏欲睡,直到自己嘴角的泡沫花越开越大。巴娃从对烧杯底部圆弧的画法感到兴趣,然后对老师画的小方块横平竖直的赞叹,最后联想到自己把妈妈的洗衣刷子往水里按的情景,我一按刷子就往下,越往下要用的劲儿越大,我一松手刷子就立马弹出水面,这个过程非常好玩。终于,巴娃似乎已经弄懂老师费尽口舌想讲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力。
巴娃不敢跟别人分享这种豁然开朗的快乐,巴娃学习不好,不可能学理科,所以以后也不可能学习物理。可是巴娃就是能听得明白老师讲的物理课,巴娃也喜欢画电路图,喜欢伸着手腕在眼前绕来判断电池极,巴娃觉得物理是一门有趣的学科,还有他最致命的魅力,巴娃发现一章一个知识竟然可以不相关,这让自己偶然溜号错失的东西,不会因为错失而彻底失去机会。声学没学好,还有电学,电学学得不扎实,不影响力学理解的畅通无阻。
悄悄儿的,稀里糊涂的巴娃完全不顾自我规划,在高一高二的档儿花了许多的时间去跟物理线路图去纠缠,还乐在其中。偶然的课上,“娘娘”竟然走到巴娃的身边,轻轻弯下腰,侧着棱角分明的脸看着巴娃演算物理题。这在“娘娘”的课上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他仿佛有一双未来眼,他明确的知道哪些人一年后不会学物理,所以,他从来只把目光放在他看得见和想看见的同学身上,他会俯下身跟那些同学讲讲题,会严厉地“批评”他们:这都不会做,怎么行。随着语言,他还会把脑袋扭三扭,像长长的脖子一时没有托住头。然后,留在巴娃身边,看了很久,老师却什么也没说。这让巴娃错愕,不知道是自己都写对了,还是自己写得完全错误,才让“娘娘”默默走开。
下课的时候,好朋友阿芳好奇极了,八卦:“唉,今天娘娘到你桌子边,跟你讲了什么?”
巴娃懵圈道:“什么也没讲。”
“我不信,”阿芳说,“他走到谁身边,不讲两句,扭三扭啊。”
“老师确实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会儿我做题。”巴娃解释。
阿芳见真,想了想问:“娘娘是不是想你学理科啊?!啊,如果你学理科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到文科班,谁陪我?呜呜——”
看着阿芳的样子,巴娃立马拽起她的胳膊,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一定学文科的,就我这物化生的水平,怎么可能学理,就处物理还不错,你是知道的——我的化学还没入门,啥也不懂啊。哎——”
说完,阿芳高高兴兴地挽着巴娃的胳膊,两个女生快活地走向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