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忒难,有人送了密信,说在曹操府邸不远处,用一个假名字租了间小土坯房儿,那里可以作为物资临时贮藏点儿。
赵温失去了长子,女儿眼看也要离去,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交代刘琰大大方方雇人搬运。
话虽这么讲,但掩人耳目还是必须的,货物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雇了七八个壮汉搬了好几天才算结束。
剩下的活就得靠自己了,到了晚上就得把里面油脂柴禾分拣出来,一大堆东西熬夜折腾,才干一晚上就扛不住了。
倒是悄悄找过魏讽帮忙干活,哪成想这小子来看一眼就走了,明月委身照沟渠,奈何沟渠爱臭水,想着梦姐也是要一道走,干脆找来做帮手。
“侯爷,真干不动了。”
梦姐只会伺候起居,这种粗活自从入了梁王府就没再碰过,断断续续干了两天擦破了皮,蹲在地上委屈的抹眼泪。
“可说是呢。”
刘琰也累得不轻,看着一堆木柴指天发誓至少掉了十斤分量,听着梦姐抽泣也想哭,莫名想起吴质:“去找你那相好的,不能白占便宜。”
“侯爷,您做啥奴婢不敢问,可吴少史脑壳不白给,别露了馅儿。”
刘琰干咳掩饰尴尬:“也对,你都看出来了,可这么多东西咋办?”
梦姐哀怨一声起身继续搬木柴,忙活到天亮总算全搬到方便位置,刘琰没怎么干活,梦姐累得坐在地上直哼哼。
“放你一天假明天晚上再说。”说完见到梦姐点头,刘琰肥躯轻耸立刻来了精神:“你不会去找吴质吧?”
“别说他还真重情谊,没嫌弃咱家失势,可现在,您看我都这熊样了还能做啥呀。”
刘琰翻个白眼,对睁眼说瞎话嗤之以鼻,心道有啥样主就有啥样仆,赵温这根歪梁在上你还能正了?若不是吴质把握分寸,你都抱着孩子喂奶了。
棉花随着丝绸之路传入,到了东汉时期南方各地都有种植,采棉织布并不稀奇,当时将棉布被称作白叠。
可尴尬的是产量始终上不去,北方还是依靠西域贩来的棉花制布,因此棉布不比丝绸便宜多少,普通人家根本使用不起。
没有便宜的保暖衣物,古代百姓冬季很难熬,富裕人家猫在屋里,靠木柴石炭取暖过冬,穷人只能躺在床上硬熬。
许昌进入深冬季,大街上白天很少看到行人,只有富贵人家的马车在死乞丐之间穿梭,入夜之后根本不需要宵禁,老百姓不会半夜上街自找冻死。
距离建安五年只剩下几天,十二月里百姓存粮都见了底,又冷又饿没人出门走动,正是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杀人放火好的时机。
就在临街拐角的不远处,曹操府邸一堵墙边,刘琰一趟一趟搬运木柴,曹操府邸大门有军士把守,傻子才去那边放火。
早就踩过点儿,这里半个时辰才有一趟巡逻,这大冷天的,军士的日子也不好过,衣服没有那么厚实,巡逻的间隔也没那么严谨。
娇贵惯了上厕所都要搀扶,手上细皮嫩肉没有一点老茧,最是受不得委屈、鄙视体力活。现在倒好,大半夜抱着冰冷的木柴来回搬运,冒着寒风摩擦的手掌生疼。
搬了一半刘琰就坐地不干了,嘴唇一扁跟着眼圈发红,强忍着不哭泣,暗示自己要坚强,想起百万拥趸崇拜的目光,想起广大公卿的殷殷期望,想起贫苦百姓正等着自己再造辉煌。
没有顶层负重前行, 哪有底层的安定生活?没有管理和压迫,社会将失去原本的秩序,没了秩序到处都是一团混乱,人民会失去未来的方向,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在痛苦中挣扎,进而发出绝望的嘶吼“我知道错了,求你回来压榨我们吧。”
思绪翻涌感动莫名,刘琰发誓是被感动到浑身发抖,绝对不是半夜寒风太紧,狠狠抽几下鼻子,下定决心不搬柴了,马上就进行下一个环节。
记起郭嘉天怒人怨的所作所为,怒从肚皮三层赘肉起,恶向肝胆周围脂肪生,此时此刻化委屈为怨毒,化悲愤为助力,掏出大笔沿着墙壁写满了咒骂郭嘉的话语。
怎么恶毒怎么写,写完还不解气又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整片墙壁涂鸦得满满当当,写到再无落笔处,欣赏一番劳动成果这才满意。
回到柴禾边淋上油脂,火石相碰火星四溅,打一下火石刘琰嘟囔一句:“死曹操让你挖我祖坟,死郭嘉让你令我出丑。”
火焰腾腾升起,焰光映照微笑,畅快,说不出的畅快,嘴里哼着低俗小调儿,掐腰扭臀学着火苗随风飞舞的样子摆动起来。
猛然间停下动作,直觉在敲锣打鼓叫嚷,周围黑暗中有人在偷眼观看,四下张望一阵,鼻子里哼出一声,大半夜死冷寒天,不在家抱猫跑这喝风?
数股热风窜过,那是火油充分燃烧带动热浪,火势再也无法控制,沿着早已熟悉过的路线撒腿就跑,家里安排好一切,两条街巷外就是自家接应马车。
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忍不住回头张望,远处橙红色火光照亮夜空,咧嘴笑起来得意非常,回身迈开大步一个猛子扎进男人怀里。
双方各自一个趔趄,刘琰差点没吓死当场,眼见街巷里满满登登几十个人,手持各色武器目露凶光,金祎几步走到跟前:“干的漂亮!”
“啊?”刘琰呆了没几秒立刻警觉起来:“你来干啥!”
“举火为号!各家同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