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不言问道:“什么条件?”
酒店老板说道:“我们夫妻去那山庄待过,看人来人往,想过在此地开店,问了当地人,说是要找庄主人。那庄主人姓池,只说没问题,要我们更姓,随他一个都姓池,方才能入了他池家庄。斩师,这姓名是父母给的,眼下又不是战乱时候,需要更名改姓求存活,岂能只因为开店就舍了?我两个百般不情愿,也不多留,当夜就带着家伙什离开,来此地开店,虽是人少了些,却也落个清净,不愁吃喝,已是十分满足了。”
喻不言道:“却是个古怪性子,剑客恋家,还要长留的人更姓,实在奇怪。”
“池家庄……”甘不愿呢喃,“那庄主人莫不是叫池影?”
酒店老板回道:“正是。”
喻不言奇怪:“你也认识?”
“不只是我,师姐也认识。”甘不愿笑着解惑,“以前曾随师姐来到此地,彼时他还是个被鬼害了全家的人,当时他无能为力斩鬼,却将怨气发泄在斩鬼师身上,师姐没给他留情面,一顿痛打让他再不敢造次。我也许多年不见他,若非说起来,差点忘了,只是不曾想他还是这样古怪。”
仲幸生不着痕迹地瞧了甘不愿两眼,安静吃饭,并不多言。过了会儿,听着酒店老板闲谈些别的,喻不言心中挂记宁不屈,便提起此事,问他有无见过。
酒店老板沉吟片刻,说道:“我去林中打野味时,的确见过一个斩师所说的女人,当时她面戴一副铜面具,浑身湿淋淋,衣衫褴褛,看着十分可怜,我便问她哪里人,要去哪。她却并不回我,也不看我,直直地往前走,看着方向就是池家庄。”
喻不言心中有了思量,说道:“多谢。”
饭后,夫妻两个收拾了一间空屋给他四个人睡,只那屋子太小,也无窗子,逼仄闷热,没一会儿就闷得难受。仲幸生提议干脆移开桌椅,多几张被褥来,打个地铺凑合睡一夜,几人都同意了。
是夜,喻不言听他夫妻两个该是睡了,便把卖花娘子从花中放出来,要将她送入鬼市入籍,完了约定,却被她拦住了。
卖花娘子道:“方才听斩师所言,是要去池家庄了?”
喻不言道:“正是。”
卖花娘子笑道:“实不相瞒,我便是从那池家庄顺水飘来的,再熟悉不过那地方了。若是几位斩师不嫌,到了池家庄,我领了你们找好的旅店留宿,好帮助各位斩师,到那时再送我去也不迟。各位意下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喻不言笑着应。正巧她眼下没有多余心思,不知还要去找哪个鬼送她入籍,黎丘是个不正经的,花魄身边唯有姜书生靠谱,只可惜他化作鸟形,无法言语,实在可惜;无常鬼是幽冥阴差,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管了鬼市入籍的事,着实棘手。
当下同卖花娘子闲聊几句,同了姓名,知道她姓阳,单名一个泉字,说道:“我阿娘是在山泉水边洗衣时生下了我,就顺势起了这名。”
喻不言道:“既然你说来自池家庄,说明你死于那里。你是因何死的?阳寿未尽的人死了,有蹊跷,莫不是有人害你了?”
此言一出,卖花娘子亦是茫然,叹道:“不瞒斩师,此事我一点不记得,只晓得睁开眼便是在井水里,一汪汪蓝天映下来,好似还有个人在往下看,只是背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后来,我就顺着井水飘在池家庄各处,直至过了花儿无,来到芦花村。”
仲幸生见喻不言皱眉,说道:“阳寿未尽死的,也可能是患病或失足跌死,并非是人为。”
喻不言点点头,不再多提。当夜一行人被褥铺地,凑合睡了,只夜半渐凉,又是深秋寒夜,地上寒气直冒,冻得林文秀牙齿上下颤,咯咯作响,就分了一床被褥,让他睡在桌上了。甘不愿硬是扛着,偏要挤在喻不言身边,偶尔碰着他的手,冰凉的吓人,唯有身边的仲幸生和她身上是热乎的。
喻不言暗暗想道:“这身体也太差了些,打地铺睡都不行。”叹一声,闭上眼睡了。
翌日清晨醒来,师姐弟几个洗漱完了,就在店内吃了一顿早饭,完了甘不愿讨了纸笔,写了宁不屈的事情,飞符与双无欲和双无求两人。酒店夫妻二人看那飞符自个飞去,啧啧称奇。
甘不愿道:“到时收到他们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告知师姐。”
“好。”
临行时,夫妻两个关闭酒店门,抱着一箱银子说道:“昨日已是答应了我家伙计,今日就去将钱分与他老母一半,给她养老送终,决不食言。因此无法送几位斩师去池家庄,还请几位斩师见谅。”说罢,给几人指了路,往反方向去了。
喻不言目送他两人离去,在酒店门前落了一个符阵,飞符也完了心中一件事,拍拍手笑道:“我们也走罢,去看看那池家庄有无宁不屈的影子。”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顺着酒店老板的方向走,本以为中途吃喝休息都是凑合,却不想遇着许多店铺村落,怪的是里头都别无一人,是个废弃的地方。倘若一个,只当是巧合,连着几个村落皆是如此,免不了让人好奇猜忌。
夜间喻不言几人找了一间空屋住下,四下查看,俱是有人生活的影子,却不见一个人,空了得有一两年的模样。喻不言奇怪回来,用仲幸生打来的水净手,说道:“那池家庄是个什么好去处,怎么周边邻里村落全都投奔去了?”
甘不愿说道:“那时见他,还是约莫九年前,当时他全家被鬼害,只一个人苦苦支撑山庄,并无旁人相助。想来也是听了师姐的教诲,痛改前非,一发的厉害起来,重建山庄,复兴家族。这些邻里见他如此厉害,都去投奔,也不是怪事,毕竟厉害的人身边少鬼,许是他们怕鬼,求他一个庇护罢了。”
“我不信一句话能改一个人,合该是他有本事,或是遇着什么机遇了,与我是无关。”喻不言擦了擦手,“不过如此说来,他要求更姓是想求家人了,倒是个可怜人,难怪恋家。”
甘不愿笑道:“兴许如此。”
当夜睡在废弃空屋,一夜安稳,并未遇见什么鬼怪。天不亮几人起来,各自洗漱完毕,立马奔着池家庄而去。又过了一个夜晚,翌日晌午,总算是到了地方——
未闻其庄模样,先闻其声热闹。走过百八十步,见池家庄空门大开,迎接四方来客。集市热闹,不乏时菜酒肉;街坊邻里,相见喜气洋洋。一条阔路可过三辆马车,两边店铺人群络绎不绝。背靠青山,溪流环绕,明眼便知是个绝好去处。
喻不言见状,笑道:“难怪人人都要来,此景便是改姓,倒也算上个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