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9月28日,一个很普通的的初秋周末午后。
天气还是有些燥热,风很小,没有云,天空蓝得假模假式。江澄嘴里叼着套着塑料袋的吸管,一边拆着冰箱里刚取出来的酸奶,一边百赖无聊地窝在沙发里看体育新闻。
太阳光很晒,窗帘被江澄拉得死死的,但还是有星点光线从帘子底下钻进昏暗的客厅,明晃晃的光斑印在他白色运动裤上。
江澄支持的那支球队昨天状态很好,2比0轻松赢得了比赛。酸奶外壳上的冰凉都融化成了水珠,密密麻麻地黏在他掌心。江澄不是很在意地咬扁了吸管,把手往裤子上抹了抹,只是他又一下想起两天前魏无羡那货来家里玩的时候,把满手番茄酱给糊在了窗帘上,他还没来得及清洗过。
窗帘是深紫色的,下摆是九瓣莲的花色。这是姐姐江厌离最喜欢的样式。江澄打个哈欠,准备把洗窗帘的计划丢到明天。姐姐应该会买蛋糕回家吧,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凭着日复一日的经验,江澄看表估摸了下时间,江厌离应该马上就要到家了。也不知道姐姐今天还会不会煮莲藕排骨汤呢?
直到江澄胸口嵌入的感应芯片突然嗡的一下颤动起来,惊人的警报声催得他健康的心脏突然剧烈不安地狂蹿着,江澄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医院总是极为规整的所在,走廊幽深而且笔直,灯管的白色冷光敷在地面一动不动。用江厌离一贯的话说就是从红楼梦里看到的“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像睡着了。多么俗套的比喻。但姐姐要是真睡着了就好了。他知道她没有。
这项以“心电感应”为灵感的技术在新时代逐渐取代了旧日以纸为载体的户口本,在出生三个月时植入家庭新成员的心脏,一旦家庭成员身体受损或死亡,其余人等的芯片会以震动的形式第一时间被告知。
这是一个以牵挂为基础的悖论,因为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干巴巴地通告再无法挽回的死亡,让世界上的伤心人不加延迟地尽早多一个。江澄在小学写的第一篇作文里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好好保护自己的姐姐,让自己心口的芯片永远安安稳稳地贴在那里,只履行象征温暖和亲情的那一面。可是他没有做到。
是不是所有像影视剧里那样立下的誓言都会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呢?江澄木木地坐着,对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嘲笑自己而感到讽刺。他应该哭的。他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眼泪一直在稀里哗啦地流,老早打湿了胸口的衬衫。
可是他好像没那么悲伤,只是觉得胸口芯片的位置少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主治医生眼睛躲在泛白光的镜片后面,程式化地宣布了江厌离的脑死亡。江澄机械地听着,脸庞沾满泪痕干透了很痛,他像听着重复了几百遍的别人的悲惨故事一样不住地点头。
下一步就到程序性地询问是否同意签署siulae的协议书的时候了。签了同意,就意味着将有一个人工智能模拟的江厌离的大脑也重新运作在她的身体里。
江澄看也没看就签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