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把姐姐胸口的芯片取下,简简单单地拷贝到另一份小磁盘里,然后嵌入江厌离的后脑。
“还是你的姐姐,它将在十分钟后苏醒,它只会记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江澄怔怔地盯着江厌离熟睡的侧脸。姐姐的睫毛微疏却很长,左眼眼尾有一小块淡粉色的疤,那是她替弟弟挡了坠落的石头留下的。
伤疤还在,这回姐姐真的只是睡着了。
可是江澄却觉得江厌离再也不在了。
在江澄人生中最漫长的六百秒过后,江厌离醒了。“阿澄,你看,这医院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生日快乐啊江澄!”江澄和一众好友聚在大排档,跟大学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聊着近况。
“诶你家老姐呢?怎么这次没来给咱们烧汤喝?”有人嘭的一下打开一瓶啤酒,笑道。
江澄愣住了,身旁的魏无羡用眼神狠狠剜了那个始作俑者,龇牙咧嘴半天也才按捺住内心的波涛,无声地谴责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本本不该提起的问题。
江澄借着三分酒劲把手搭在魏无羡肩上,磕磕绊绊地把江厌离发生车祸的始末说了个清楚。
“我觉得她不太一样了,我没法当这一切没发生。”昏黄的灯泡孤零零地低悬在电线杆子上,投下晦涩不明的光影圈圈。江澄眼尾低垂,眸底光芒闪闪烁烁,忍不住又抢过魏无羡手里的酒灌下肚去。
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江厌离,或者说人工智能模拟的江厌离,在这一年里别无二致,似乎她还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姐姐。江澄有点嫉妒这个姐姐,她什么都不用背负,什么都不用记住,她把这些内心的纠结与苦痛都一股脑抛给了弟弟。
朋友们碰杯的声音沉默了,这个话题明显是过于沉重了。许久,那个之前发话的男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江澄去做个记忆消除手术,忘了之前那个真实的江厌离。江澄犹豫了一下,而身旁的魏无羡却立马回绝。“那样的话,再也没有人记得住原来的那个师姐了。”
“唉,也好,也好。”江澄垂眸举起酒杯终止了这个话题。几个人继续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江澄到家的时候,江厌离已经睡下了,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担心又像是生气。江澄打开手机才看见姐姐打来的十五个未接电话。他记得车祸之前的姐姐也是这样,他一出去找魏婴那帮人喝酒不接电话,她就会特别准时地在十一点半之前打给他十五个电话,认真又焦急地听响铃六十秒后再挂掉。
江澄心里一颤,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的生日许愿都有“不让姐姐为自己担心”这一条,可他似乎老是做不好。那么今天就当是最后一次例外吧,这个例外,既是凭吊姐姐的信物,也算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