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板把他们请进店里坐下,立刻让人去腾房子。仅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曹老板就过来,说住处已经安顿好了,众人谢过他,跟着一个店伙计来到一个稍为安静的胡同,进到一个小院里。院子虽然不大,但很精致,三间瓦房还是新的,院子里没有牲口棚,左边有几棵老榆树,众人把马拴在树上。
进了房就闻到一股脂粉的香味,看来之前果真住过女眷。贺兰满脸仰慕地对陆变化道:“师叔,这院子在张掖城也是上等的住处了,你对这曹老板真了解啊!几句话就把他吓住了。”陆变化道:“这走廊上的胡人,个个心窍都是空的,里面都只有个利字,你只要猜中这个字,就能猜中他的心。”吉文操笑着对贺兰道:“你陆师叔是个人精,无论遇到什么人,都有办法对付。”陆变化笑道:“师兄过奖了,这点微末之技,在山里磨了几十年还是去不掉。”贺兰道:“师叔天赋异禀,我们是万万学不来的,但师叔可不要用来对付我,我可不是师叔对手,万一哪天与师叔对上了,三两下就被拿住把柄,乖乖就范。”陆变化笑道:“我可不敢修理你,你师父是个厉害人物,他要回应起来,我也架不住。再说我也没那么神,像老秦和忠恕,我就猜不透他们的心思。”老秦憨憨地笑着说:“我没什么见识,不知道怎么用心思,这孩子也一样。”这孩子自然是忠恕。法言笑道:“你们的心眼是实的,他当然瞧不透。”
那胡人曹老板准备货物至少得五天光景,老秦就带着忠恕在城里置办小宗用品。法言这次下山另有意图,他与陆变化、吉文操、贺兰一早就出去,一整天也不见人影,直到天黑才回来。
过了三天,老秦和忠恕把要置办的小件都备齐了,曹老板的货物还差一半,众人只能在张掖住下去。这天,法言和吉文操早早就出去了,陆变化带着忠恕和贺兰去榷场。
榷场是中原王朝在边境上设立的与其它政权互市的场所。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互市其实自汉代就有了,草原上的部民以放牧捕猎为生,平时食肉喝奶衣皮,物产主要是马和牛羊,但其需求却要广泛得多,最大有五宗:布匹、丝绸、茶叶、粮食和铁器。突厥崛起之后控制了丝绸之路,大可汗的家族垄断了丝绸贸易,在汉地极为普通的丝绸与茶叶,贩运到西方的波斯、大秦等国能赚取数十倍的暴利,所以自沙钵略的曾祖父开始,突厥人就不断以武力威胁,要求与中原王朝互市,而中原王朝之所以同意互市,主要是想取得马匹。
榷场设在张掖城北五十多里的荒漠草场上,东西有三十多里长,南北宽十里,在汉代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不小的绿洲,现在降水日少,青草稀疏,就退化成一片荒漠。榷场里扎满了帐篷,地面上满是马匹与牛羊。离得很远就遇到一队大唐骑兵在巡逻,互市是大唐开放边境,让突厥人入境贸易,所以官府很紧张,一怕突厥大队人马趁机偷袭,二怕小股盗匪抢杀,如果有人在大唐境内被杀了,突厥少不得又来寻衅,多生是非。
忠恕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来自草原的突厥人和突厥马。突厥人多数身材敦实,面孔因日晒而呈黑色,披散着头发,穿着皮裘,有些人用头带扎在额头,多数人口音比较重,忠恕只能听懂很少一部分,大意只能靠猜。
榷场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围栏,交易的马匹被围在里面,不少汉地商人转悠着观看挑选,还有不少突厥的中间人领着客人选马,成群的突厥马让忠恕大开眼界,突厥马高大壮实,皮毛发亮,桀骜不驯,嘶声响亮,与中原的马截然不同。
忠恕和贺兰跟在陆变化身后,骑着马一个围栏接一个围栏地转着,陆变化好像对马很有兴趣,不时用生硬的突厥话与卖家闲聊几句。转过十几个围栏后,三人看到前方一个围栏外聚集了不少人,轰闹闹的,有人高声叫好,贺兰小孩心性,道:“那里有好看的,陆师叔,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陆变化笑道:“我也好看热闹,走,看看去。”三人把马拴在一旁,来到围栏边,挤过前面的人,忠恕见到围栏中间空了一大块地方,一个骑手正在驯服一匹大黑马,那黑马奔腾跳跃,仰头后蹶,在场地中间不住奔跑,隔着老远好像就闻到了马身上奔腾的气息。
那骑手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伏低身子骑在光背上,双腿紧夹住马腹,双手死死抱着马脖子,一看就是个驯马的高手。黑马正跑得疾猛,突然转向,那骑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抬高一尺,双手松开,就在这一瞬间,黑马猛然一低头,骑手猝不及防,一头向前栽到地上,众人轰然叫好。贺兰看到这一幕,也是高声喝彩。那骑手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有两个人跑过去把他架出围栏。